庄澜序踌躇片刻。
他当真不敢想象内里是个什么场面。
指尖触碰在门上半晌,都没法子掐个法诀控制了门栓去。
他叹了口气,甫要给自己加油。
却见门从内打了开来。
入眼的薛寒鹜却是衣冠整齐,虽还穿着那一身墨色。
可就连发丝根处都不见一毫凌乱,脸上更是坦荡神色。
反观庄澜序本人,却是因着不会束发,一直披散着。
面颊也因着方才的多思,而有些微微泛红。
薛寒鹜约莫猜到了庄澜序误会了什么,勾唇笑道:“小师叔。”
庄澜序掩下几分窘意,目光却是不自觉地朝着屋内撇去。
薛寒鹜敏锐地察觉到了,便沿着他的眼神向自己的身后看去,却没甚的不对。
他问道:“小师叔可是在瞧些什么?”
他让开了身子,倒叫庄澜序不必这般偷偷摸摸地去看。
庄澜序清了清嗓子,拨弄了一下垂下的发丝,说道:“没甚……只是方才听闻你屋中有物件儿落地的声音,唯恐你出了什么事儿。”
薛寒鹜规规矩矩地解释了始末:“我方才在案前看书有些困顿,趴了一会儿,听到小师叔的声音便醒了过来。只是慌忙间,竟将小师叔赠予我的那只羊毫笔撞落,这才有了响动。不过——”
他话音一转,灼灼目光攀在了庄澜序身上:“我刚刚亦是应了小师叔的,小师叔莫非未曾听见?那便是阿鹜的过错了。”
他不过三言两语,就将庄澜序刚才所有的思虑全然推翻。
庄澜序忆起方才自己的想法,窘迫得甚至想寻个地洞钻下去。
好在薛寒鹜尚且不知。
他轻抚了下胸膛,又拿起了因着焦急紧张而不知何时死死攥在手心的瓷瓶。
薛寒鹜瞧见了,未等庄澜序开口便道:“小师叔,这可是新的丹药?”
庄澜序顿了一下,颔首道:“正是。我寻方洲换了新的方子,这理应会对你更好些。但它……”
他咬了咬牙,撑着没说出实情来:“但它有清热的功效。你若是不愿吃,便不吃罢了。”
薛寒鹜一早便嗅出瓷瓶里丹药味道中所蕴藏的原料了。
他从前何等的苦楚未曾受过,不过就是接过庄澜序手中的丹药吞了两颗下肚。
刚刚好,这清热的,便能抵了从前他吃的那些补药中的火气。
庄澜序见他毫不犹豫,甚至都未曾来得及劝阻上一句。
只得最后深叹了口气,道:“吃了也好。”
薛寒鹜迎了庄澜序进去。
庄澜序一打眼便瞧见自己的画作被换了地方——
从原先的书架背后的点缀,成了这屋中最显眼的存在。
薛寒鹜随在他的背后,面容却有些似是得了逞般。
未等庄澜序言语,他便已然开口道:“小师叔可是要问我为何换了地方,本就是因着瞧见了小师叔的落款,晓得这是小师叔亲手所绘,便不自觉地将他换到了我一睁眼就能看见的地方去。小师叔可是恼怒阿鹜自作主张了?”
说来庄澜序对薛寒鹜的亲近自是求之不得的。
但是还是为薛寒鹜对他所想心知肚明一事而诧异。
这不是第一次了。
已是许许多多回。
便是庄澜序告知自己莫要再怀疑薛寒鹜,但奈何总是多想。
他捏了捏眉心,只道:“那我便多送些来予你。”
他本以为着薛寒鹜会从善如流地应下来说个“好”字。
那时候他便能借着丹青而手酸,来再次刷上许多薛寒鹜的好感。
却未曾想到,薛寒鹜竟是摇头,直言道:“一幅便是足矣。小师叔平日事忙,若是再抽闲暇来为我绘制山水,自会疲累得紧。阿鹜舍不得,便不要了。”
庄澜序又被薛寒鹜赌对了心思。
他一时语塞,半晌才又道:“那便等了大选之后,我再做礼物送你。”
这回薛寒鹜倒是同意了。
他总想着,大选之上他是必入庄澜序门下的。
往后朝朝暮暮、日夜相对,多得是时间。
庄澜序又教诲了些许古籍上的修炼法门。
便是薛寒鹜不过扫一眼就通晓的内容,他依旧目不转睛地听着庄澜序同他讲。
他并不在意着那些,不过只想看着眼前人罢了。
他看着他搁在心尖尖上的人,如今正在自己面前。
他瞧着庄澜序那时常微微泛红的眼角,秀丽挺翘地鼻尖。
眸若点星,闪烁在他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