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落地的时候,张初柔没能站稳,身体因为惯性向前,一头撞上了前方的石墙。
不顾她的呼喊,剑傀无情飞走,眨眼的时间便消失在空中了。
张初柔揉着脑袋缓了缓,捡起碎石砸向身后的结界,嗡一声,似水波纹漾开,碎石被弹在了地上。
出不去了。
这里没有任何声音,只弥漫着暗蓝色的雾,一柄石制的巨剑插立在斜侧方,上刻笔走龙蛇三个大字——寂无崖。
光从名字来看,似乎是个人迹罕至的禁地。
阮沐风想干什么?幽禁她?关到死?
仰头望天,灰蒙蒙的看不清楚,空气又冷又沉,像是掺着碎冰和重铅,张初柔施展步云御风诀,可刚飞起百米,就精疲力竭地落回了地上。
她望了望四周,也不确定这里是否存在其他生物,只能小心翼翼地躲到巨剑后面,掏出藏在内衣里的乾坤袋。
里面屯了满满当当的低阶灵草,是她待在玉鸾苑的两年里自己种出来的,每天一株混个温饱,没有意外的话,算下来够她撑上十年。
张初柔吃下一株,心绪镇定不少。
好歹她经历过末世,再艰苦的环境也碰到过,只要没当场取她小命,就还有一线生机。
再往好处想想,或许有人大发善心,看在她救了剑宫的份上帮忙说情呢?
先前剑阁里乱糟糟的,阮沐风还没来得及听说她“力挽狂澜”呢……
张初柔暗自祈祷片刻,决定再往前看看,至少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过夜。
寂无崖的地形有些奇怪,像是外高里低的石坑,不过坡度较缓。四处散落着一堆堆废剑,呈放射状插竖聚集,似乎是谁精心布置于此。
面前石墙的材质与剑阁的墙体截然不同,表面凝结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滑不溜秋,难以攀爬。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下,需要贴近细看,才能看清水雾后面年代久远的剑痕。
似乎……有人在此处练剑或者打斗过?
张初柔提心吊胆地往前走,这石墙好长,走了好久才见到尽头,而转弯的刹那,前方出现了两道呈九十度夹角的石墙,墙外各有一条笔直的长路,通向暗雾朦胧的深处。
该往哪里走呢?
张初柔站在夹角处左右观察,发现左边石墙上的划痕更多,她运起万灵真源决,尝试吸收其中的能量,果然,感受到了极为微弱的剑气。
她选了左边的路。
右侧的石墙几乎没有剑气,看上去“风平浪静”,可换个思路去想,在地图全貌未知的情况下,人类活动痕迹少的地方,代表着危险性更高。
接下来张初柔又碰到了好几个分岔路口,都被石墙与废剑堆隔开了,而周围残留的剑气也越来越繁杂,幸好她学过万灵真源决,能够隐约辨别其中的差异,找到最强大的那些。
途中她还碰上了不少尸骸,早就腐朽干瘪了,粗略检查了下死亡原因,并非动物啃咬所致,而是开膛破肚的剑伤,八成是跟人打输了死在这里的。
有两具尸骸身上的乾坤袋还在,封印袋口的神识也已消散,张初柔嘴里念着:“有怪莫怪,祝你投胎。”随手收走了。
里面能用的东西不多,丹药八成变质了她也不敢乱吃,倒是拿了两把长剑,材质上佳,寒光四射,比她偷藏的好太多了,可以防身。
一路往里,不断选择,张初柔终于抵达了寂无崖的最深处。
是一片空地,建了几座石屋,不过因为激烈的打斗而坍塌了,部分墙体残存屹立着,小心休整下还能当个简易避难所。
再往前就是遍地的废剑了,仿佛是个废弃的剑场,弥漫着极其浓郁的腐朽气息,离近了让人极其不适,她连忙退了回来。
好消息是暂时没有危险。
坏消息是没有出路和补给。
走了一天精疲力竭,张初柔也没多想,找了间半塌的小屋,简单收拾出一块地方休息了。
*
夜色渐深,袅袅烟气盘旋,厅内的光线有些模糊。
小臂粗细的花蛇咝咝吐着蛇信,在吸完最后一口黑血后,唰地游回了竹篓。
钱来婆婆收起银针,重新净手,再回到榻边的时候,阮沐风已经换好衣衫,蒙上了新的纸影面。
她摸出一只小陶罐,双手捧了过去,满脸慈爱地说:“新制的药,试试吧。”
罐盖打开,黄澄澄的果脯晶莹剔透,如冰片堆叠,浸渍过香蜜后掩去了药味,放进嘴里不苦只甜。
阮沐风用了几枚,难得说了句:“还不错。”
“那宫主自便。”钱来婆婆笑得极是欢喜,她盖好陶罐后放到一旁,重新立定在榻前,微微躬身道:“此次外出,剑心一事有了些眉目。”
“说。”
“三个月后,东域弗忧渡将举行山海盛会,传言届时会有神剑剑心出世,若是宫主能够取得此物,星回重铸指日可待。”
“消息可靠?”
“可靠。”
阮沐风没再说话,正襟危坐在榻上,仿佛已然入定。
钱来婆婆抖了抖衣袖,视线在榻边徘徊片刻,行礼道:“老身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宫主应允。”
没有声响便是默许,她继续说:“如今宫内抓了不少仙魔俘虏,老身想带几个回慈心殿……”
话音未落,凛凓目光直射而来,钱来婆婆顿时如芒在背,不敢出声。
但也只是片刻,回应在头顶响起:“随意。”
钱来婆婆心中一定,又笑盈盈地请他赐下剑令,“您也知道阿苗不喜药人,没有剑令,老身带不走那些俘虏啊。”
阮沐风手腕一转,暗红色的令牌出现在了掌心,“先说清楚,你要多少人?”
自然是越多越好了。
这话钱来婆婆不敢讲,掰着手指点数,“成灵境十个、凝台境五个,男女老少皆有最好……”又感叹:“可惜可惜,长胜盟的丹覃子和陰刹盟的寓骨魔都跑了,听说那两位体质特异,可是难得的好苗子呀!”
咻,红影破风而至,钱来婆婆扬手一接,迫不及待地摸了摸刻着山川星辰的剑令,恭敬喊道:“多谢宫主!”
剑傀叩动机关,石门缓缓分开,钱来婆婆行礼告退,拎起竹篓的时候,脚步又踌躇转回,意有所指地说:“宫主,夫人对您……应该做过什么。”
尽管纸影面遮挡了五官,但她还是感受到了阮沐风的阴沉注视,她哑声微笑,镇定自若地竖起手指,脸上老褶如蛇蜕皮缓缓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