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翘没等来意料之中的审判,微生玉看向她的眼神,倒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
谈翘识时务地闭上嘴装死,等她开口。
这位传闻中性情古怪的长老如谈翘所愿,非但没有责问她,反将矛头一转:“我当是什么大事,不过一个小误会而已,何必大惊小怪?”
目光又扫过沉默不语的慕慈,微生玉似笑非笑地看向寻机长老:“倒是慕师侄乃是师兄您的得意门生,莫说门中弟子,便是整个十九洲的剑修中他也难寻敌手,缘何会败给新入门的弟子?”
谈翘看出来了,微生玉这是借机想要让寻机长老难堪。
慕慈是他亲传的弟子,竟败在自己这个不见经传的小弟子手上,寻机面上亦无光。
微生玉这样一问,其余人也跟着疑惑起来,连带着看向谈翘也多了几分打量。
谈翘是很想顺势装一把,譬如云淡风轻地来上一句:“什么,原来打败慕师兄很难吗?”
可惜她不能。
言灵术只对慕慈有效,谈翘怕今天装过瘾,明日便会被慕名来切磋的旁人杀个片甲不留。
非但如此,她还要装模作样一脸惶恐地替慕慈解释:“微生长老误会了,弟子修为远在慕师兄之下,不过混乱之中险些坠崖,师兄为救我一时分神,才叫在下有可乘之机。”
微生玉唇畔笑意一僵——
好不识趣的小丫头,连顺水推舟都不会。
但与宗门中视慕慈为修真界天才,对他客气有加的诸位弟子相比,能出眼前这么一位胆敢将剑搭在慕慈脖子上的少女,微生玉已是喜不自胜。
若不是碍着二人初次相见,微生玉简直恨不得拍一拍谈翘的肩:“干得不错。”
倘若下一次拿剑直接比着寻机这个老东西,那更好不过。
此情此景,微生玉掐指一算,觉得自己是时候收一位新弟子。
于是她敛起方才幸灾乐祸的模样,看向谈翘:“能借可趁之机伤到你慕师兄,已是天资超凡。”
“正巧,本尊缺一位新徒弟,与施烟这个木头疙瘩作伴。”
此话一出,谈翘不由得一愣。
转眼,微生玉已缓步走至她跟前:“怎么,你不愿意?”
“弟子求之不得。”谈翘元神归位,忙保持跪倒的姿势,郑重其事地行大礼,“拜见师尊。”
虽不知微生长打的什么算盘,但至少她肯收自己为徒,谈翘便意识到,自己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正松了口气,眼前衣袖缓拂,芬馨袭来,谈翘额头被微生玉食指轻点。
霎时,她脑海中茅塞顿开,涌入不计其数昔日没有的学识。
如果非得来形容这种感觉,谈翘觉得自己就像个牙牙学语的孩童,陡然变成耄耋老者,于眨眼间阅尽世间万物似星辰浩瀚,所有记忆历历如新,随时可以重温。
原身修行数百年,但碍于独自一人,无人探讨,亦无人点拨,难免修为有所凝滞。
如今受微生玉点化,谈翘隐约觉得灵识中似有什么东西豁然开朗,似一芽小种子即将破土而出。
微生玉一抬手,跪了许久的谈翘也就跟着被扶起来。
不等她开口,微生玉已对面色算不上好的寻机长老道:“既是我的弟子,自然由不得他人随意处置,不知师兄可有异议?”
纵然见不得微生玉这般嚣张的做派,寻机亦只能皱了皱眉头:“今夜本该这些新入门的弟子洗髓自证清白,就算她是你的弟子,也不能例外。”
“那是自然,烟儿,就派你去陪师妹洗……”
“如此不妥。”一直默不作声的慕慈蓦地打断微生长老的话,“洗髓一事,同门理应避嫌。”
青年声如冷玉,身形挺拔似崖间青松,浑然不惧微生玉身为长老的威严。
谈翘先是懵住,片刻后猜出他的意图。
自己是妖身,就算天生有胎记遮掩妖气,但到了能够涤清所有污秽的洗髓池中,未必不会露出蹊跷。
慕慈这是在帮她。
当然,这并非慕慈本意,只不过是谈翘先前那句“帮帮我”,叫他不得不如此行事。
这金手指,当真好用得很!
谈翘默不作声,只见微生玉双眸微眯:“贤侄这是何意,莫非还以为烟儿会包庇她不成。”
“弟子并非此意。”
话虽如此,慕慈语气冷得像冰。
在言灵术操控下,他不得不维护这兔妖,心情自不会好到哪里去。
视线扫过一脸淡漠的谈翘,慕慈垂眸,长睫遮住眼底阴翳:“只是宗有宗规,洗髓一事,弟子恳请由我亲自看护谈师妹。”
此话一出,围观的同门弟子不由得一惊——虽说寻机长老与微生长老多年来彼此不和,在宗门中人尽皆知,但至少还维持着面上的和谐。
向来光风霁月,不问俗事的慕师弟缘何今夜要将这层体面撕破?
莫非当真是险些被谈师妹所伤,玉做的人也有了脾性?
慕师弟少年早慧,未及弱冠之年,早已修为至金丹境,是修真界不可多得的天才,若他当真对新入门的小师妹怀恨在心,那她可就惨了。
谈翘对于众人落到她身上同情的目光浑然不觉,只知道慕慈的话正中她下怀。
她施施然露出一个光明坦荡的笑:“听闻慕师兄刚正不阿,对妖魔最是不能容忍,由他看护我洗髓,正好还弟子一个清白。”
她侧过头,看向先前一口一个妖女称呼她的金揽玉:“这位师兄,你说对吗?”
金揽玉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没有说话。
总之,既然当事人都没有异议,修真界又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由慕慈名为看护实则监视谈翘洗髓,并没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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