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人群中喃喃道:“刚才那个人影,当真是长哭崖下的那一位么?”
“看起来也太小,太瘦弱了吧……”
虽然只是一道未完全凝视的虚影,但从中已经可以窥出几□□形。
不似寻常人想象中的高大模样,反而十分娇小。
“也有可能是他们念错了祷词,召来了什么山野精怪之流。”
有人这样说道,换来魔域人的怒目而视。
因为祭台中的变故换来了片刻休战,等那道虚影消失,众人之间那股莫名停战的默契也顿时不见,手中恢复了力道,下起狠手来。
可就在此时,一道黑色的光波自祭台中心炸开,强大的威压横扫了长哭崖下的每一片土地,引得树木折断,碎石化为齑粉。
连同众人也因为这一股突然出现的力量生生打飞出去,嵌在山石之上,动弹不得。
白与灰交织在了一起,但无一例外每人的衣袍上都染满灰尘和暗红的血迹。
众人似听到一阵森冷的语调,仿佛来自亘古的阎罗。
“滚。”
若之前那一道光波只是惹得众人吐血不止,而随着这一道声音,众人的识海顿时如遭重创,似被一道尖锐钢钉刺入识海,痛得钻心!
可来不及躺在地上醒神,在闻听此言的刹那,众人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动起来,一边吐血一边手脚并用地抓着崖壁往上爬。
覆寒溪是最快从那一种神智迷乱的状态中抽离出来的,当时已经爬至山壁的中途,旁边的人仍在神志不清地往上爬,手指鲜血淋漓。
他也并未好过多少,衣襟前洒满了暗红的血,四肢痛得仿佛要散架一般。
素来被称为天之骄子的覆寒溪第一次模样如此狼狈。
“言出法随……”
覆寒溪面无表情地擦去嘴角渗出的血,心中感到深深的忌惮和后知后觉的恐惧。
传言中,不可直呼其名的神灵,生来具备的能力。
长哭崖下镇着的,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覆寒溪回望着崖下的迷雾,坚定了眼中的神色。禁锢千年的大魔王,竟然掌握着如此可怖的力量,如果之前只是想阻止魔域人靠近,那么现在——
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其斩杀!
……
天地一片血红,周遭呼啸而过的风却不约而同地绕过了中心的沉剑池。
剑气本是大凶,更何况如今池中有一把当世最凶恶的邪剑,连无差别肆虐的风都感到几分忌惮。
沉剑池畔,苍淮身姿挺拔如松,苍白的指尖腾跃起无形无色之火,一把藏青的长剑转眼在指尖腾跃的火光中汽化消散。
司娆醒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他的侧脸俊美若神灵,望着在指尖消融的长剑,神色没有分毫波动;周身萦绕着一股难以接近的气息,仿佛冷眼俯瞰天地万物消亡的神灵。
他周身的气息太过孤绝、太过冷峻,竟让人生出不可直视的想法来。
但她长久的注视,已被他注意到,当冷漠的眼神扫过来时,司娆恍惚间以为自己与他手中的剑一般,成为了即将消融的死物。
冷意彻骨。
指尖腾跃的火光消失,他迈步走来。迈过云雾似的珠帘,自那一片血红的天地中抽离,进入到光芒温润的山洞中,周身那孤绝的气息也消散了些许。
司娆看见的最后一眼,往日里挤满了各色长剑的沉剑池,已肉眼可见地空了大半。
池正中那一把黑色、邪异的剑便如何都掩盖不住,剑上那股恣意跳脱的劲儿扎眼得厉害。
因昏迷而被迫中断的思绪,望着逐渐靠近的男人,而逐渐连贯起来。
司娆的心跳得厉害。
她为何会听到他们的祷告?为何会看到祭祀的场景?
魔域信徒狂热而虔诚,想必是在心中诵念着魔王的名字。
但她不过是一个作为“祭品”误入封印阵的无关人士。
这一切,为何会跟她有关联?
周遭天地褪色,唯有眼前身穿黑衣的男子身形清晰。
除非是因为……她和他们所信奉的魔王有了不可分割的联系,以血契连接在一起,于是听他所听,看他所看。
是为,耳目、手足。
司娆沉浸在思绪中,待回神时才陡然惊觉,他的距离已经极近,近到她的呼吸稍有变化,都清晰可闻。
恍惚间似乎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接一下,有力地跳动着,大声到有些喧嚣的地步。
司娆捂紧了胸口,会被听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