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月光落在她身上,有些惑人。
柔软纤细的身体、天真无邪的脸——只是那双清亮明媚的眼,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迷雾,多了一些他看不透的东西。
有多久没仔细审视过她了?
好像很久了——久到,她已经这么大了,而他却不知道她是何时长大的。
毕竟,自她长大后,她的一举一动里,就有了那个他最憎恶的人的影子。
但是现在,那些影子好像又消失了。
伴随着如仙乐般四处流淌的琴音,少女的长裙忽然旋开,衣袖舞动,如同夜里被风吹起的花瓣,飘飘袅袅的凌空而上,摇摇曳曳,一瓣瓣,牵出一缕缕的沉香。
乐声清泠于耳畔,明艳的红裙在夜色中划出道道残影,月光下的少女青丝墨染,若仙若灵,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典雅矫健。
她跳舞的样子很沉浸、专注,好似变了一个人,也让旁观者沉迷。
不远处的影子悄然离开。
一曲毕,乐声戛然而止。
少女翩然落地,回头看他,似乎很想知道他是否满意。
男人清透好看的血色瞳眸里仿佛有漫天星辰闪烁眼底,璀璨夺目,浅笑着抬手鼓掌,“很不错。”
他的笑容太惑人,她看呆了一瞬,恍惚的觉得这么些年也值了,起码,努力过的东西最终还是被他看到了。
“练了多久了?”晃神间,她听见他在问。
少女收了琴,藏起眼底的恍惚情绪走近他,轻描淡写的回答:“从十四岁就开始练了,大概有三四年了吧。”
匡玉点头,忽又勾起唇角对她温柔地笑,“钟灵还学了什么?”
少女抬起头,直直望着他,双眸雪亮,邀功似的说:“但凡父君喜欢的,钟灵都学了。”
“是吗?”男人唇角的笑容加深,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然后将她拥在怀里,放软了嗓音说:“那么,今夜就陪父君下棋吧。”
少女的双颊微微泛红,随即像小时候那样在他怀里蹭了蹭小脑袋,环住他腰回答:“好啊——”
一切都是那么顺利,顺利到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甚至她根本没有去逼自己讨他开心,好像这样才是正常的、自然而然的,他们又回到了过去,从未发生过任何嫌隙。
……
下棋到五更,她早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棋盘上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殿中说话。
“主君要去长生海深处的戏乐城?”是红萝的声音,她的语调听起来颇为意外,“那里可是远在天边啊,主君去那里做什么?”
“取一样东西。”匡玉淡淡道:“也去确认一件事情。”
“莫非是坛虚镜?可主君不是已经找到太阴转世了吗?为什么还要去取坛虚镜……”红萝的语气多有不解,“只要我们盯着太阴,羌无迟早会出现的不是么?”
“我从来都不相信,这位姜衡公主就是太阴。”匡玉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案几,薄唇轻抿,冷笑,“虽然把戏很逼真,但,转世之印一定是被动过手脚了。”
“可主君一走,起码得数天方能回来,万一那位神族太子……”
“红蕖结界有进无出,他走不掉。”
苏叶的双眼没有睁开,但意识已经极为清醒,她回想了一下坛虚镜到底是什么东西,好像终于有了点印象。
天谕界的书籍很少,却也有一些科普六界异闻的书。她记得,坛虚镜应当是归墟之地的圣器,与往生石不同,坛虚镜就像是善见城的因缘墙一样,能够看见神明们的往世和今生。只是因缘墙需要本人站在面前墙上才能显现画面,而坛虚镜,却是任何人都可以随意看的。
可话说回来,坛虚镜既然是归墟之地的圣器,又怎会出现在长生海的深处呢?
姜衡公主,到底是不是她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