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怔了一下,随即又想自己既然已经知道了母亲的凡身,不来解救反而才奇怪吧——她乖顺的低头,没有回答他的话。
“既然如此,你来替她吧。”匡玉执起已经空了的酒杯,血玉般的瞳仁里情绪并无变化,漫不经心的凝视着她低垂的眉眼,弯唇道:“替父君斟酒。”
苏叶呆了一呆,摸不透他这个意味不明的笑,但还是从姜衡手中接过宫中佳酿,顺从的为他斟酒。
殿中的乐声还在继续,男人执杯的修长指尖缓缓摩挲着白瓷的边缘,她看见他眼底的笑意逐渐变得冷淡,“凡人怎么配看钟灵的舞?既然是专为父君学的,那么今夜,就坐在父君身边看别人跳吧。”
是对她说的。
身后的姜衡自然也听到了,认命的朝她摇了摇头。
苏叶瞥了一眼姜衡的神色——如果真的只是跳舞,那确实不用太担心,她实在是害怕匡玉一个不开心就咬了姜衡的脖子,也害怕他其实是借机折辱姜衡,由此来引出羌无的转世凡身。
如果是第二种,那可真的是灾难。
想到这里,她老老实实坐在他旁边,却没心思看场中的情形。
熟悉的清雅香气勾人心魂,抬眸时能看到他因沾了酒气而水光潋滟的瞳眸和明月般俊美无暇的侧脸。
姜衡已经换上了舞衣,殿内的乐声也换成了庄严古老的祭祀之乐。
咸池舞历史很久,原为祭祀降神之用,也可用以祈福,不知座上那人为何会喜欢这种舞——难道,曾经也有百姓祭祀时跳给他看吗?
还是说,他偶尔也会怀念曾经在神位的时候?
苏叶默默的看着大殿里曼妙的舞姿,她自认是最了解他的人,也自认在咸池舞上下的功夫,恐怕没人比得上——姜衡公主虽跳得好,却实实在在比不上她。
还是要寻个缘由将她支走才行。
一舞既毕,殿中掌声雷动。
唯独王座旁边坐着的女子神色平平的望着场中,表情毫无起伏,轻声说:“公主的舞,也不过如此。”
声音虽不大,却已有部分人听见,场面登时有些尴尬。
匡玉眸光微转瞥向身旁的人,似乎轻易便看透少女心中的想法,薄唇微弯,“钟灵还是想跳给父君看?”
“如果父君觉得殿中这些凡人不配看我的舞,”少女抬眸定定的与他对视,毫不胆怯的道:“就请父君让他们退下吧。”
“你都这样说了,父君怎好违你的意。”匡玉淡淡应了,清隽如画的眉眼看起来温柔至极,“不过,你刚刚既说姜衡公主的舞不及你,那就留她一人在此学习观摩,钟灵说好不好?”
少女咬了咬唇,低下目光,“为什么一定要让姜衡公主在这里,她能为父君做的,钟灵都可以做。”
匡玉轻嗤,“谁说的?”
少女愣愣的看着他,“难道不是这样吗?”她不太明白为何他的神情会如此微妙,“父君又在笑什么?”
匡玉垂眸凝视她半晌,才弯起好看的瞳眸耐人寻味道:“父君在笑,没教过你的东西太多,所以你才会如此——”他顿了顿,似乎在想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她,“天真。”
少女的身体紧绷,仍是低着头重复,“不管父君教没教过,我都可以代替姜衡公主,父君没必要让她也留在这里服侍你。”
“是吗?”他唇角的笑意淡下去,“灵儿真是长大了,以前都不敢在我跟前大声说话,现在已经敢讨价还价了。”
少女呼吸一紧,从座椅上起身,低着头跪在地上,“钟灵不敢。”
“不过,”高座上的人轻轻抬起她清瘦的脸,垂眸凝视她的眼睛,用再温柔不过的语调说了一句,“既然这是钟灵的要求,父君当然要满足。”他扫了眼殿内众人,云淡风轻的下令,“全部退下。”
在场众人小心翼翼瞥了眼下面的大兖王,等到大兖王率先退下后,所有人方跟着井然有序的施礼退下。
见所有人都退下了,少女终于从冰冷的地板上起身,牵起他的手拖他离开王座,仿佛早已忘记刚刚的不快,振振有词道:“既然是祭祀祈福之舞,那怎么能在殿内跳呢?”
胆子愈发大了。
匡玉被她强拽出宫殿,并不生气,只是好整以暇的站在屋檐下,弯唇看她如何在这空旷的大殿外跳这咸池舞。
少女广袖一挥,远远的两侧瞬时出现了两把古老瑶琴,炉火纯青的分|身术下,有两个同她一模一样的虚影熟稔的拨弄起琴弦,有悠扬动人的琴音自夜风中泉水般流淌而出。
她居然打算一心二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