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里顿时惊起一阵飞鸟。
峰腰上的竹屋内,一男子的手刚要落子,却被这洪亮的声音惊的颤动了一下。他的嘴角微微弯起,停顿了一刻手上的棋子才落了下来。他的年纪已过三十,面容却极其年轻俊美,尽管双目似乎不能视物,眼睛却明亮动人。
“这是那个孩子吗?”对面的人问道。
男子笑了笑,点了点头说道:“她自小便养在中州的伯父家,与我相见也是缘分。”
对面的人说道:“倒是与她母亲挺像的。”
男子的眉头微微蹙着说道:“好在生在中州,无忧无虑。”过了一会儿,他犹豫了片刻,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止住了话头。
“子誉是想问那个孩子的近况吧。”对面的人见他犹豫不决说道。
他似乎停了数秒,然后叹了口气:“他虽然不被父亲所喜爱,但好在现在京都内的人都没有把他当回事,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一年前,他被派去边疆,如今与北越的战事已经收尾了,现下他也快要回京都了。”
“子誉莫要多想,那个孩子忠贞勇敢,在武学上天赋绝佳,是个好孩子。”他说道。
山峰上,江溪玥还在追逐着溯流,她穿过一根又一根的竹枝,狠狠的追着近在咫尺的少年。她的轻功虽然不错,但跟眼前的这个少年比起来还是相差甚远,他总在她近如咫尺的地方停留,好似给她偷袭的机会,却又总是在她快要得逞的时候悄然消失,快到让她来不及反应。
即使是再好的体力,在这山峰处飘荡了一个时辰,也没法再有什么力气了。
江溪玥着实累了,停在了一处竹枝上,站着一动不动。而那个让她咬牙切齿的人也停在了对面的枝头,他俩都撑着一把伞,就在这雨中随风晃荡,也有一番乐趣。
沉寂了片刻,她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大叔是不是有客人,而且不能让我看到。”
对面的少年似乎楞了一下,露出了一丝惊诧,随后点了点头。他那样子一看就是不会说谎。
“用的着这么折腾我吗,你直接告诉我不就行了。”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今日要来见大叔,她特意换了一身新的白裙子,谁知到现在如此狼狈。虽说他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是只要是去见好看的男子,她总是需要注意一些的。
“客人何时能走。”她问道。
“半个时辰前。”他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有种不经意的平淡。
她的身子抖了抖,差点没跌下去。
竹屋的门被推开,江溪玥急切的钻了进去,她在外面飘荡了一个时辰,不但身体上格外的疲惫,连脑子都被寒风吹的嗡嗡作响。
“阿玥,快坐过来。”男子温柔的笑了笑,那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差点没让江溪玥跪下来。
这中州的女霸王,谁都不怕,就怕被温柔又俊俏的男子用这么关切的言语喊上一句名字。尽管眼前的男子都能当自己的爹了,江溪玥依然招架不住。
旁边的溯流看了她一眼,一副没眼见的表情,刚刚那个追着他仿佛要砍死他的女子顿时变了个模样,此时温婉娴静的坐在男子的身旁,低垂着眼,她不说话的时候,倒是算个大美人。
可那肩头的巴掌印让人看着就忍俊不禁。溯流没有忍住,笑了一声。随后迎来了她的一道凌厉的眼刀。
“阿玥,今日来可是又来给我送话本子。阿玥以前给我说的《三国传》,可是真让我惊艳不已。”男子笑着说道。
江溪玥尴尬的说道:“那书也是梦中所见,不是我写的。”她其实并非这个时代之人,只是穿越而来,但刚穿过来的时候,是孩童之身,也算是在这里从小长到十五岁。
她有些感伤对着男子说道:“大叔,我要去京都了。我的父亲前日来信,让我准备去京都。”
他的手颤了一颤,面色一白,调整了语气问道:“非去不可吗?”一旁的溯流也看着江溪玥,似乎在等着她的回答。
“侯府一周前也有来信,也是让我回京。伯父曾经回信试探,但他们态度坚决,不容反对。”江溪玥说道,言语里似有失落。
“今日,我来跟你告别。”她看着男子认真地说道。
“你可知,这个时日让你回京是为了什么?”男子问道。
“应当是我的婚事。”江溪玥回答。她已经十五岁了,也该是定亲的时候了。
男子叹了口气,有一些无力感。
“大叔不要担心,若是他们随便给我指一个我不喜欢的人,我是绝对不会嫁的。我先去京都探探虚实,如果不喜欢那里,我再回来。”江溪玥笑着说道。
他笑了笑看着她说:“好,阿玥向来聪明,一定有你的办法。”他摸了摸江溪玥的头。
其实这句话并非是虚言,他总觉得这个孩子有些不一样。十年前,她的伯父江远镜只是中州的一个小小的商贾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不过短短十载便一跃成为了中州的首富,经商的范畴也渐渐扩大。
还有七年前中州的那场饥荒,连朝廷都没能来得及给出具体的办法赈灾救人,却是江家出的粮食和钱财。连灾后的疫灾他似乎都有所准备,早就请了周边的大夫快马加鞭的赶赴中州,连紧缺的药材都快速地从各地运往中州。
更别提中州近年新开的书院和武馆了,怕是都有江家的手笔。
而这个孩子更是惊人,不但写出了《三国传》那样的令他惊叹的著作,还经常说些让他瞠目结舌的言语,有时细细思索,更是令人醍醐灌顶。
他恍惚间,却感觉她的身体越发的绷紧,竟然有些微微地颤抖。他虽目不能视,但依然不能忽略这细小的变化。
“江溪玥,你脸好红。”一旁的溯流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