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眸,一双眼里粼波微颤,水色未明。
“本宫自有定夺。”声音听不出喜怒,“你退下吧。”
魏子真眉宇一郁,哀愁难掩。
他不再多说,再向李含章拜过后,起身退出雅座。
李含章留在雅座之内。
她端坐着,十指紧缠,凝视足前裙裾。
水绿的锦缎仿佛沉睡的荷叶。
这一片生机盎然的青,于此刻骤然衰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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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铮回到将军府时,冷月已攀上梢头。
他迈入正门,在府中穿行。
府内悄无声息,似乎众人均已歇下。
距离北府军精锐扎营围场、番集校阅的时间,已不足七日。
凯旋归京后,众将得允居住城内,大多数士兵依然驻扎城外、维持训练。为防将领怠惰,北府军才特意设下了无战事时将领校阅的规矩。
这几天,梁铮早出晚归,都是因为此事。
白日军务缠身,他专心致志。
如今行走于寂静之中,他心神游移。
所思所念,唯有李含章一张娇俏可人的芙蓉面。
可她神情不好——又惊又惧。
梁铮到底还是因为李含章而黯然神伤。
他从来我行我素,视旁人眼光于无物。可若置喙之人是她,他就全然无法忽视。
李含章明明那样轻盈、那样瘦小。
压在人心上时,却沉得像将天地日月都收纳。
梁铮心不在焉地走过中庭,不知觉间,竟一路来到北堂。
烛色摇曳面前,柔光隐隐。
北堂灯火未熄。
屋内之人还没歇下。
她像是已等他许久,才听见足音,就先开了口。
“驸马。”细细的一声。
又娇又软,像刮过耳蜗的轻羽。
“你进来。”
梁铮忽然心如擂鼓。
他沉默片刻,终究推门走入北堂。
北堂前厅未点红烛,绰绰的灯影都自寝室的方向打过来。
一只碎裂的手炉放在厅内的几案上。
梁铮随意扫了那手炉一眼。
像是被摔坏的。
他环视四周,发现元青并不在屋内。
唯有一只小人儿,半拢红衣,坐于软榻角落。
李含章看了看梁铮。
神情已不见惊惧,娇矜傲然如常。
她抬手,向榻尾一指。
“坐到这里来。”
梁铮看见,一绢绵白的丝布在她手上繁复地缠绕。
他皱眉:“受伤了?”
李含章眨眼:“无事。”
她眸光一撇,似想作娇恼态:“你过来!”
却多少有些恹恹的。
梁铮不解其意,走到榻边,依言坐到榻尾。
李含章跪坐榻上,柔柔地依着。
她身躯娇小,肤胜新瓷,红裙温软,像朵含苞待放的牡丹。
峰峦隐见丰盈。
梁铮耳后一灼,悄无声息地移开目光。
“有事?”他低声问。
李含章凝眸想了一会儿,才软软嗯了一声:“你不要动。”
梁铮狐疑,总觉李含章此刻哪里有些反常。
可他还没来得及细问,忽觉暗香盈来。
红绫缭乱间,李含章跪上榻面,接近梁铮身前。
她乌发垂落、白肌细腻、红唇朱丹,在他的眼中昙花一现。
光明顷刻隐没。
梁铮的视野陷入茫白。
柔软的东西轻轻覆上了他的眼,在他耳后松松地系了一只小结。
梁铮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指尖无意中擦过他的耳廓。
他闻到一股香,可他识不出那是什么。
就像丹桂里酿出来的蜜露,极缓慢地滑入喉间。
是烫的。
比暧昧的烛光还热。
他嗓音干紧:“……怎么?”
卷着躁火与哑意。
软绢遮光,梁铮看不清李含章的动作。
他只能感觉到厚服被剥开一片,露出内里存温的棉麻。
衣物窸窣声起。
娇热笨拙地穿过衫下,踏向腹间。
轻到不含力道,像是对他小心翼翼的试探。
终于,莹白的足触到一点痕。
在紧实的腹间,曾经皮开肉绽的旧伤正向上蜿蜒。
“手炉坏了,本宫手脚冷。”
李含章的声音很轻,细如丝线,好像随时会断。
“驸马,你热,给本宫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