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沧城雪落,生意都萧条了起来。
穿着一身灰布袍系着一个小围裙的喻白洲瑟瑟发抖的站在自己包子铺前,激动的冲着一旁拒绝出声,“不行!我……我不去!”
蒸笼冒出来的蒸汽后拢着一张干净漂亮的脸,垂落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眼尾因生气而泛着一抹薄红。
许是吐出来的声音格外的熨帖,让路过的行人匆匆朝着这边看了一眼,却是发现站在包子摊前的青年叉着腰正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然而在喻白洲的眼里,他的身边站了一只面色惨白的老鬼。
老鬼攀着喻白洲的胳膊,哭诉出声,“洲洲,你行行好,就帮我迁个坟。我生前挑的明明是个风水宝地,哪知道他们在上面盖了一座土地庙,土地那个老秃驴天天在我坟头上念经,我头都要炸了。”
喻白洲将老鬼的手从胳膊上一根根掰开,捂了半只眼睛朝着老鬼看,这一眼,差点心梗,“你……你你舌头要舔着我了。”
“不好意思,一激动……一激动忘了。”老鬼赶忙将舌头塞了回去,“好了。”
喻白洲偷偷睁开一只眼,在看见恢复正常的鬼长舒了一口气,汗已经湿了脊背,“叔,你这事不是我不帮,是我真的帮不了。你坟在乱葬岗,那块风水宝地养的都是恶鬼,要不然土地庙也不会建在那。”他皱紧了眉头,“我真的怕鬼。”
老鬼面色为难,“可是,只有你能看见我们。”
提起这个事,喻白洲就想现场演一个去世。
喻白洲是个棺生子,据鬼叔说当时宅子里阴气冲天,他们寻过去的时候,在棺材里发现了刚出生的他。估计是在娘胎里受阴气侵蚀导致的,刚出生时眼睛就瞎了。好在天可怜见的留了他一双阴眼,让他能看见鬼。
他身上所携带精纯阴气对于鬼来说是大补,以至于鬼疯狂觊觎他身上阴气。为此,他还偷偷学了点驱鬼的法术。
可没用,他胆小,现在他还是见一次怕一次。
“洲洲,叔就让你帮这一件事!事成之后绝不纠缠。”老鬼见喻白洲不说话,急道:“天师大人……”
老鬼一句话没说完,嘴就被喻白洲捂住了。
“嘘!别这么叫。”喻白洲面色惨白的朝着四周看了一眼,“你们这些鬼现在还能留着我,大约就是看在我还有点用。要是被其他鬼知道了我是个天师,天生敌对,迟早要弄死我,我害怕。”
老鬼扯了扯嘴角。
他实在是想告诉喻白洲,周围的鬼都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干了什么没干什么,知道的或许比他自己还清楚……
也就是这个小崽子还在因那年的事情,害怕鬼。
“老板,两个肉包子。”
“哦,来啦。”喻白洲抽回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抬手掀开面前的蒸笼,包了两个包子递到对方面前,“包子给你,钱放在旁边的盒子里就行。”
喻白洲耳朵里听着铜板入铁盒的声音,刚要舒一口气,就听见老鬼冷哼出声,“洲洲,他没给钱。”
喻白洲抬手拉住男人的袖子,“把钱付了再走。”
男人朝着喻白洲灰白的眸子看了一眼,手放在他眼前挥了挥,“假瞎子?”
喻白洲蹙眉,“付钱。”
男人嗤笑了一声抬手将人大力挥开,施舍一般的丢了两个铜板进了钱盒里,“瞎子,赏你的。”
喻白洲身子没站稳跌到蒸笼上,手臂被烫红,他猛地抽回手,耳朵里就响起了笼屉翻倒的声音。
疼痛感让喻白洲整个人神情一阵恍惚,有什么东西像是要从身体里出来。他捂着手臂站稳身子,手紧紧的攥起。
“我去给你教训他!”老鬼说着就冲着人飘了过去。
“叔,回来。”喻白洲直起腰,将身上陡然一盛的阴气用灵力压下,“别害人。”
好鬼害了人就化了厉,再不能入修罗夜鬼城了。
老鬼愤恨的折了回来,“这种人等死了就活该进地狱。”
喻白洲垂眸,“他说的没错,我就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
老鬼:“你能看见我们。”
喻白洲蹲在地上收拾着东西,抿唇不语。
老鬼看着喻白洲的背影,欲言又止,“洲洲……”
喻白洲将笼屉拾起来摸索着放在一旁,“叔,这些年我知道是你和小六子在周围守着我,帮我赶走了这附近的鬼。你别担心,你的事,我帮了。”
老鬼有些担忧的看着人。
喻白洲:“我晚上就过去,帮你迁坟。”
老鬼叹了一口气,“洲洲,你换个眼睛吧。”
喻白洲混身一震,转身冲着声音来处看了一眼,“你说什么?”
老鬼走上前,“修罗夜鬼城鬼王手里有两颗碧玺珠,传闻碧玺珠是白帝城内仙君白夜的一双眼睛幻化而成,不是凡眼,可不受阴气侵蚀。”
喻白洲重复出声,“碧玺珠?”
“对。”
这是他们这些鬼这么多年找到的最合适替代品。
喻白洲手扣紧了架子,“那换了之后还能看见……你们吗?”
老鬼笑了笑,“你不是怕鬼,还要再看见我们做什么?”
他声音一顿,“洲洲,七月十五,修罗夜鬼城大开,到时候去鬼城找鬼王吧。”
*
冷月当空,土地庙寂静无声,喻白洲拄着铁锹一个人拾阶而上。
半炷香之前,老鬼被土地庙的结界给拦在了外面,喻白洲伸手去拽老鬼的衣服袖子,被无情的给甩开。
“叔!你不爱我了!”
老鬼受不了他,“给给给,这些给你。”
硬塞进喻白洲手里的是用几层厚布包着几个黄纸和一个平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