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哥儿才多大个人儿?读甚书?我瞧着蟠哥儿顶好。你也有福气,蟠哥儿、宝丫头都是多好的孩子!你看我将才,抱着宝丫头都不想丢开手去。”
“是是是是,咱们姊妹都有福气!只姐姐福气更多更长远呢。你们老太太还能管几天家?金簪子掉到井里头,该你的还是你的!”
王夫人听了展眉微笑不语,过一会儿,长出一口气说:“这可是枫露茶?这茶需得三四次沏了才出色,且再耐着性子等等吧。”
“还是姐姐博闻,我何曾知道这好茶也需耐性等呢?姐姐如此一说,我便明白了。倒跟着姐姐又学了个乖。”
薛姨妈瞧着王夫人笑了起来。
王夫人搁了手里的茶盅,指了指妹妹笑她调皮,想了想又道:“这会子倒想喝口更醇些的六安雀舌芽呢。”
“老太太不喝六安瓜片的,还不快换了老君眉。”
荣国府老宅中,赖嬷嬷在花园子的偏厅坐下,喊着要去水榭上茶的一个仆妇,嗔怪她是老宅里待傻的人,竟不知老太太的饮茶习惯。又问一旁的可人,怎地好生生叫老家里的仆妇上去进茶呢?京里跟来的小丫头们又哪里躲懒去了?
“嬷嬷,你说老太太支开我们,和个小丫头说甚话呢?”
可人没理会赖嬷嬷的话,自顾自反问。
赖嬷嬷扶了扶发髻,望着远处水榭亭子中坐着的贾母,还有站在贾母跟前儿的宝雁,没有答话。
“但凡我想一个人待会子,他们便猜三疑四,问东问西。我现要躲个清闲,倒要拿你这小丫头支幌子呢。”
贾母苦笑,看着宝雁。
自从得知自己就是鸳鸯,宝雁整个人一直都木木的。
赖嬷嬷拉她拜谢,她便拜谢。可人问她喜不喜欢这名字,她便说喜欢。贾母见她神情呆呆的,便笑问她见那神仙道士时也是这样呆雁一般吗?宝雁也点头称是。
众人倒都笑了起来,直说小鸳鸯倒变成呆头雁了。
宝雁哪里顾得上自己呆不呆?
“鸳鸯?竟是鸳鸯!空空骂得对,自己是什么博士?就是个茶博士!还是个一壶不满半壶晃荡的茶博士!金彩、金文翔,都是书里交待过的鸳鸯父兄的名字啊!”
宝雁在脑海中旋着风暴。
《红楼梦》前八十回中关于鸳鸯的情节不算太多,让宝雁最先想起的,便是贾赦要强纳鸳鸯为妾这一节了。
难道日后真要演出那铰发明志,勇抗老色鬼的戏码?
而且鸳鸯在书里前八十回结束时也没有脱了奴籍!
宝雁心里打鼓,身上跟着打了个寒颤。
“鸳鸯,好好的怎地打冷颤了?是了,前几日你不就是掉在这池子里险些没了小命的?现下可是见了这水又吓得呆住了?”
贾母见宝雁仍旧木呆呆,还发着抖,便伸手拉了她过来,揭了她头上的纱帽儿,想看看那裹着的伤口。
“竟也是磕在了这个地方?我说怎么一见你我这心里就觉得十二分的亲热呢,想是咱们娘们儿有前缘。你看,我这一样样的地方,也有这么个伤疤呢!”
贾母说着,一手拨开了额角一处头发,一手拉了宝雁的小手摸了摸那里。
宝雁回过神儿来。
贾母温热的皮肤,却像一块发烫的碳火,烫得宝雁嗖得抽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