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长廊,静深幽远,如同温良女子,沉默不言。
从书房出来,两个侍女扶着顾寻欢一路前行。
海棠默默跟随在后,身影并行。
此时的顾寻欢看起来有些狼狈,后身隐隐印红,高挑长辫干净清爽地甩于身后,随风吹过,有一丝凌乱,却架不住他天生一副好骨相,反显他更闲适飘逸。
风吹衣袍,他的身子有些许倾斜,应是疼痛的原因。海棠瞥他一眼,抿了抿唇,觉着解恨,谁让他平日里操天操地的,到头来还不是要折在自家亲爹身上。
可是,在他再一次扶腰前行时,海棠还是忍不住伸手扶住了他臂膀,给他借了些力。
“谢谢啊!”顾寻欢转身说道,更给她挤出了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不用谢,下一次不能动手,就动动腿,挨打时总要有一门绝学,譬如逃跑。”海棠故意沉着脸回道。
“你......关心我?”顾寻欢挑了挑眉,摒去她话语里的不客气,一语中的,直击海棠内心。
“才没有。”海棠脱口否认,再不看他。
身前小厮眼神躲闪,口不从心,分明就是口是心非,顾寻欢看破不说破。
“嘶”太过疼痛,顾寻欢轻吸了一口凉气。
他动作不大,却引得原本在前面行走的罗夫人立住脚步,怒目斥向扶着他的那两位侍女,“温柔一点。”
侍女闻言,更放缓了脚步。
“别吓到她们。”顾寻欢忍痛,又向罗夫人道:“我无事,没那么虚弱。”
“罢了,还是我自己来。”罗夫人到底是忍不住,从侍女手中抢过顾寻欢胳膊,小心翼翼将他接了过去。
“打得疼不疼?”罗夫人关切问。
“不疼。”顾寻欢摇了摇头。
“就知道骗我,怎么可能不疼。”罗夫人双目含泪,“都怪我没护好你,你放心,等下月去了京师,有你外祖父护着你。”
“真没骗母亲,真的一丁点都不疼。”顾寻欢笑向罗夫人,并附到她耳后,小声嘀咕一句,“我裤子穿得多,海棠可以作证。”
海棠恨不得能化作顾府里的一道影子,无人注意才好。现被顾寻欢提及名字,且又是在罗夫人面前,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海棠?”罗夫人听闻,这才扭头留意到身后跟着的人,目光凝视及海棠身上,“新来的?”
“嗯。”海棠垂首低应一句。
罗夫人目光如炬,海棠被她盯着,莫名出了一身汗。
罗夫人不前行,她亦不敢再动一步,女人看女人,生怕被她看出端弥。
“今年多大?”罗夫人问。
“十六。”海棠回答。
“家里父母可安好?”罗夫人又问。
父母?海棠微微摇头。
“姐妹呢?”罗夫人紧接着又是一句。
家都不在了,哪里还有亲人?海棠再次摇了摇头。
顾寻欢眸光渐渐变软,落在海棠身上,如湖光秋月,“母亲,别问了。”
“好,听你的。”片刻停顿后,罗夫人终于转身,继续扶着顾寻欢前行,“我只是觉着,海棠这名字听上去挺像女孩子的,不过海姓不多,今日听你的名字,莫名令我想起了一个故人,她夫君也姓海,只可惜......女子嫁人便是第二次投胎,比起我来,她更为不幸。”
光影旋转,罗夫人的裙摆在秋阳边翻转。
海棠沉默静听,一时不知罗夫人此语何意。
“夫人洪福,公子便是您最大的福气。”海棠极力维持着镇定,只当是寻常说话。
“是啊。”罗夫人笑向海棠,目光短暂地从海棠面上扫过,“你也是个有福气的人,遇见寻欢,便是你今生最大的福气了。”
“是的,公子待奴才极好。”海棠虚虚应答一句。
好在,罗夫人的感叹只维持了一瞬,下一刻则将全部重心又回到了顾寻欢身上,“裤子穿得多有什么用,不还是被打出了血。”
“皮肉伤,不碍事,待会儿海棠帮我敷药。”顾寻欢略略挑眉,袖指海棠。
“也行。”罗夫人闻言招过海棠,“你来扶着公子。”
放着两个如花似玉的侍女不用,偏要她这一个小厮来敷药,海棠心下不愿,但在罗夫人面前,又不敢太过放肆,只得听令,从罗夫人手中接过顾寻欢。
海棠扶得不情不愿。
顾寻欢却向海棠眨了眨眼睛,干脆直接将整个人都靠在了海棠身上,海棠微微踉跄两下,这才勉强站稳了身子,怒目瞪他。
“哎呦......”顾寻欢仿若未见,更大声呻.吟了出来。
……
得意轩内,海棠手捧膏药,一时无所适从。
“我手笨,您真的要我帮您敷药?”海棠结巴道。
“要不然呢?”众人退去,屋内只余他二人,顾寻欢边说边开始解腰带,宽大的衣袍瞬间落地,露出里面红了一片的纯白亵裤。
“您避讳着点儿。”海棠见状,下意识蒙眼转身。
“都是男人,怕什么。”顾寻欢不以为意,向海棠招了招手,“过来,我需要你帮忙。”
这忙怎么帮?海棠眉头紧蹙,不想前行。
顾寻欢左等右等,不见人来帮他接衣服,正迟疑着,却见海棠竟然以背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