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娘”:……
恐吓被打断,目的被拆穿,她一时没接上话。
“岑娘”冷笑一声:“既然你不愿借,那我只好作罢。”
说完,她竟然真就离开了。
球球:“……这妖物还挺讲道理。”
叶琅摇摇头:“我猜,她接下来会变成其它东西来跟我讲道理。”
又过了一会儿,昏昏欲睡的叶琅嗅到一阵香气。
她抬起头,瞥到一抹红色裙摆——这次是戚潇潇。
师父已经故去,主屋只剩叶琅一人。若是正常人,怎么都该开口询问一声。
但戚潇潇没有行礼,没有讲话,只是往前探身,将色彩秾艳的芙蓉面贴近门缝。
她捕捉到缩在墙角的叶琅,眉眼弯弯,语气熟稔:“师姐,你为何还不睡?”
叶琅已经烦不胜烦,懒得寒暄:“你看看你正常吗?”
戚潇潇听后轻轻叹气:“竟然问出这种伤心话……师姐还是好好休息罢,我早上再来找你。”
说完,她便摇曳着离去。
在此之后,那妖魔又化成老医师、带刀壮汉、过路人的模样来骚扰叶琅。
叶琅顶着硕大的黑眼圈,一句一句顶回去。
那魔鬼大概喜欢只攻心不出力,一张皮子不顶用,它就毫不留恋地离开,从头再来。
这会儿大约是寅时,只要再坚持一个多时辰,那家伙自然会消失。
也许是因为这妖怪实在没甚本事,球球又开始犯困。
它瘫在叶琅头顶,发出细小的鼾声。这鼾声十分助眠,叶琅的眼皮也开始打架。
忽然,她身后的墙壁剧烈震颤了一下。
球球跌落到炕上,迷糊地睁开眼:“地震了?”
叶琅没有应答,而是如临大敌地望着门外。
隔壁门锁落地,先前停放棺材的侧屋被打开了。
那东西趿拉着布鞋底,走路艰难迟缓,像病入膏肓的老者。
透过窗纱,叶琅能看清老者的轮廓。
她披着银发,身上裹着棉被,每走一步便要咳嗽一声,浑身骨头都跟着颤一颤,仿佛随时会散架。
她来到门外,声音沙哑混浊,仿佛吞食了三斤沙砾:“逆徒——”
哪怕是我喊你,你也不能放我进来
——想起师父生前的叮嘱,叶琅捏紧衣角:“不要装模作样,你也配冒充我师父?”
老者听后,抬起完好的右手,狠狠抓破窗纱:“逆徒——”
“你可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过?”
那只手干枯如柴,绽开的伤口里戳着木刺,指缝里填满黑色的沼泥……和丹砂。
察觉到叶琅的迟疑,老者低低地笑起来:“你可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过?”
这句话仿佛魔音贯耳,叶琅情不自禁地回忆自己昨晚的每一个步骤。
她钩连铁锁机关时,是怎样完成的?当时光线太暗,她仿佛记不清了。
老者察觉到她的动摇与迟疑,右手狠狠锤墙:“我把全部家当赠予你……求你帮我敛尸,你却……害我至此。”
“你昨晚……做了什么?”
她彻底撕开窗纱,将面色铁青、眼窝深陷的脸庞探进来,嘴角扯到耳根,露出松脱的牙齿、萎缩的牙龈:
“锁链,扣对了吗?”
叶琅被迫与“余浣秋”对视,她汗流如注,背脊湿透,几乎要被莫须有的罪名压倒。
只要清晰地回忆起当时的步骤,她就知道自己是否有罪。
她脑内一片浆糊,只能逼迫自己反复背诵那句口诀:左起右中右中左下,左起右中右中左下……
“余浣秋”笑得越发怨毒:“为师……给你最后一次赎罪的机会,滚出来……”
——不管外面有什么响动,也不能开门
恶鬼露出马脚,叶琅终于精神一振,从炕桌上摸来瓷勺摔碎,然后抓起碎瓷片狠狠刺向大腿。
她摆脱控制,彻底清醒过来。
望着师父的脸,她一字一顿:“我没做错。”
她已经遵从师父的遗愿,将她安葬了。
外面这邪物竟敢玷污她师父的形象,实在该死。
“余浣秋”听后怒不可遏,她眼珠暴凸眼角迸裂:“狼心狗肺,颠倒黑白!”
她趴在窗沿上,声音越来越高亢尖锐,不断重复这八个字。
叶琅只是躺倒在炕上,用布条塞住耳朵,再用脊背对着恶鬼。
她身后的声音一直没停,最后沙哑走音,辨不出男女,仿佛野兽的哀嚎。
一整晚都没吃着人肉,妖物已是强弩之末,索性破罐破摔,逮住叶琅耍赖撒泼。
第一缕阳光出现,它只来得及惨叫半声,便彻底灰飞烟灭了。
危机解除。
苦熬一整夜,叶琅的眼睛又肿又痛。她刚要闷头大睡,便听见有人敲门——又是戚潇潇。
或许是看到屋后的坟包,戚潇潇一脸诧异:“师父昨夜仙逝了?!”
听到如此正常的质问,叶琅暂时舒了一口气。
她睁着肿核桃眼,正在闷头找鞋,却听得门外的戚潇潇关切她:“难怪师姐昨晚情绪不对劲,许是悲痛得过了头罢?”
听到此话,叶琅脊背好似有爬虫蹿过。
隔着破破烂烂的窗户,她凝视着那张美艳的芙蓉面:“你是什么东西?”
戚潇潇媚眼如丝,勾起丰润的唇:
“师姐在说什么浑话,我当然是大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