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筠鹭边调转车头,边问:“怎么样?”
“就发烧感冒呗。”周枫摸了下额头,这退烧贴贴的她很不舒服一样,直皱眉,“好很多了,没事。”
温筠鹭余角瞥了眼她手里的药袋:“甘草酸?不是吃肝的吗,怎么给你开这个?”
“还有点药物性肝炎。”周枫把药袋换了只手拿,左腿微微翘起,“不严重。”
温筠鹭没多想,随口问道:“药物性肝炎?吃什么药了?”
“嗯,就,一些调理经期的。”周枫笑了笑,不看她,而是转头看向车窗外,幽幽道,“天都黑了。”
温筠鹭无奈:“给你俩折腾的。”
木通乖巧坐着,声音不停:“咩。”
到了周枫家,肚子空空如也。
肯定不能让病人做饭,温筠鹭只得下厨。
周枫这厨房宽敞,整体用色较深,壁橱颇多,装着不少餐厨用具。
温筠鹭在里头煮面,都觉得是将这厨房大材小用,可惜了这些用具。
煮完,端上桌。两碗很清淡的青菜肉丝面,各搁一个水煮荷包蛋。
周枫咳嗽缓和许多,不过脸色依旧苍白,唇微微干裂。
她可能也是饿了,一碗面吃得快,都不像以往时不时出声说两句。
吃完后周枫自觉端着碗去洗,温筠鹭则察看木通情况。
觉得差不多该告辞了,去厨房找她,人却又不在。
四处找了找,书房门虚掩着,透出几缕光线。
温筠鹭敲了敲门,周枫说:“进来吧。”
她推门进去,笑:“刚不是洗碗吗?怎么又来书房了。”
周枫坐在电脑前解释道:“想起有封邮件没回,在回。”
“也不急吧。”温筠鹭走过去,随意扫了眼,没看她电脑屏幕,而是看向了她手旁边一本书。
《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激情》,阿根廷诗人博尔赫斯的一本诗集。
她在留学时专门买过一本法译版的。
书合着,不过里头夹了支Montblanc的银白色钢笔。
温筠鹭问:“可以看看吗?”
周枫也不继续写邮件了,只看着她,笑道:“看呗。”
翻开钢笔夹着的那页,诗上已经做了标注。
其中一段被用波浪线划起来,温筠鹭静静看了片刻,用手指滑过那段,动作很轻。
“那永远无可比拟的,永远最出色的玫瑰,”周枫忽然开口,声音微哑,“鲜嫩的柏拉图的玫瑰,在我歌唱以外的,炙热而盲目的玫瑰,不可企及的玫瑰。”
温筠鹭抬眼看她。
落地灯亮着,白玉一样的质地。流光如华,悉数消失在对方墨似的眼里。
周枫笑了笑,和她对视:“温教,我同样有一朵玫瑰,高不可攀,无法诉诸于口。”
拿在手里的诗集忽然就有了千斤重,沉甸甸的。
面前人微笑着望她,眼神未免太专注。
温筠鹭在这脉脉如流水涌动的氛围中,半晌无言。
许久,她才将书里夹着的钢笔抽了出来,滴水不漏地笑道:“这支笔看起来挺不错,自己买的?”
周枫被她这么一说,有点回过神的模样,回:“鹿姐送的。”
“你和她关系挺不错。”温筠鹭慢慢摩挲了下笔盖处镌刻着的纹理,“认识多久了?”
周枫说:“她们其实也是我通过卓元思认识的,朋友这种东西嘛,总是一环扣一环的。”
“也是。”温筠鹭把钢笔放回,将书合上搁在桌面上。
她现在脑子很乱,其实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胸口藏着点隐秘的茫然和慌乱,叫她几乎不能与周枫对视。
“那我走了。”温筠鹭说,“你还生着病,早点休息吧。”
周枫笑了笑:“好。”
也不继续回她的邮件,只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温筠鹭看。
温筠鹭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又停下。
回头,周枫竟然还在看她,笑吟吟的。
“对了,关于你那朵玫瑰……”想了想,还是开口,只是躲开了对方的视线,目光停留在那本诗集上,轻咳一声,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自己看着办吧。”
“温教的意思是……”周枫眯了眯眼,促狭地调侃,“教我主动出击?”
温筠鹭笑笑:“提点一二而已,算不上教。”
说着离开书房,再不回头看身后人表情。
牵着木通拿了宠物用具下了电梯,直到冷风吹过,那点凌乱的思绪才慢慢在心里拼凑起来。
上了车,脑子反而乱了起来。
既然是“玫瑰”,那么周枫喜欢的,的确是女孩子吧?
认识她的时间段里,除了假未婚夫卓元思,确实没看见她和哪个男生有过暧昧。
这么想着,不由得抬眼望向八楼。
周枫客厅落地窗那的窗帘拉开一角,亮着灯,隐隐可见人影晃动。
温筠鹭不太确定,对方是不是在俯瞰楼下。
她闭了闭眼,木通凑过来,用头蹭了蹭她。
羊毛身上带了着浅淡的香橙叶味道。
很熟悉,正是周枫家里的室内香水味。
温筠鹭一愣,突然有点恍惚,一瞬间有了个荒唐的觉悟。
她身边的人和物,包括自己,似乎都在一点点沾染上那个孩子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