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髫这毒很奇怪,它的作用是让人的神智回到幼年时。
然而但凡用毒,多半是为了杀人或者折磨,当初研制这毒的人也不知道是如何想的。
“解药?”对面的老大夫摇摇头,“这毒说杀人杀不了人,说折磨……折磨一个傻子有什么意思?早就没人用啦,解药也没啦。”
郁纵看看甘容,甘容显然还不知道“没有解药”是什么概念,见郁纵看向自己,便欢喜的笑了。
难道就要让甘容这样一辈子?
看见郁纵微微皱起的眉,老大夫摸摸胡子,道:“江湖上的方神医,不知你可否听说过?”
郁纵深吸一口气,缓缓摇头,他不是不知道方神医,只是方神医的行踪缥缈,易容术又出神入化,要找当真是如同大海捞针。
况且他现在可是有“罪名”在身,脸上这简陋的易容绝对瞒不过对方的眼睛。
老大夫也知道方神医难寻,只得叹气道:“那就没办法了,这垂髫对性命无害,只是神智会一直保持这个样子,就是苦了照顾他的人了。”
苦?
郁纵回想了一下与甘容的相处,竟然觉得这短短数日比之前的十九年加起来还要鲜活。
对于他来说,这样过下去似乎也不错。
但是甘容不行。
他正当少年,风华正茂,在江湖上初露锋芒,未来一片大好,甚至可能成为武当的下一任掌门,他怎么能保持这个样子。
老大夫看了郁纵一眼又一眼,像是在迟疑什么,最后终究是忍不住跺了跺脚,像个赌气的孩子似的拿出了一本古籍,“传言雪神山上有千年高山雪莲,可解百毒,你若是实在想解毒,也、也……”
老大夫唇齿张合了几次,也说不出最后的那一句“试试”。
雪女山高不可攀,悬崖峭壁,本就是极难攀爬,更不要说山顶常年积雪,在山壁上还挂着晶亮的冰面。
神仙难渡。
哪有人会为了一种可能性去拿自己的命去赌?
而且谁又能保证雪女山上一定就有那千年雪莲呢?
老大夫方才的一腔难耐又渐渐平息,最终成为一声苦笑。
郁纵却盯着泛黄纸张上的“雪莲”二字,点了点头。
雪莲,又称天山雪莲或高山雪莲,有清热解毒、治疗月经不调、牙痛、风湿性关节炎、阳痿、白带异常、血崩等疾病功能。
然而雪莲本就五年一开花,八月成花形,极为难得,千年的雪莲更是雪莲中的异种,传言可解百毒,是所有大夫梦寐以求的至宝。
郁纵要去摘雪莲。
***
“哥哥,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甘容被郁纵裹得严严实实,像个毛球,拉住郁纵的衣袍一角,可怜巴巴地恳求。
他自从有记忆开始,便没有和郁纵分开过,现在郁纵要离开,怎么能让他不着急。
郁纵摸摸他的脑袋,现在这些亲近的动作他已经可以很熟练地做出来了。
“最多三天,我很快就回来。”
他看着甘容,其实也有些不放心,他之前从来没有在意过世人的看法,也没觉得自己声名狼藉有什么关系,但是现在却开始为自己找不到可以托付的人而发愁。
当初甘容一身伤,青霜应该会将甘容送回武当,没必要舍近求远送到他这个不知道安不安全的敌人手里,既然没有送回去,就说明武当可能出了什么问题。
武当的人没法托付,甘容的好友他又不认识,自己更是四面皆敌。
幸好甘容毕竟不是一个真正的三岁孩子,自理能力还是有的,于是郁纵便给甘容寻了一处落脚处,要他在那里等他。
郁纵准备走,但是感受着身后的视线,又忍不住回头,难得唠叨地叮嘱,“干粮都在包里,吃的时候热一下,有人来不许开门,就假装房间里面没有人,青霜的草料都在院子里面,糖人不许多吃,一天只能吃一个,吃完三个我就回来了。”
甘容乖乖地点头,“那哥哥要快点回来。”
“嗯。”
“拉钩钩。”
“拉钩。”
“如果哥哥一直不回来,我就再也不喜欢哥哥了。”
郁纵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小指上的温度突然变得烫手,甘容却浑然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似的,想到了什么,慌乱地摇摇头,“算了算了,还是只有三天、不、一天,就一天不喜欢哥哥好了。”
“哥哥超过三天,哥哥一天不回来,我就一天不喜欢。”
郁纵紧绷的脊背缓缓放松,轻轻嗯了一声,便算作许诺。
他在想什么。
就是个小孩子。
掩映在帽子里的耳朵温度还没有褪去,郁纵揉了揉甘容的脑袋。
***
郁纵天生体寒,温度比常人要低上一些,在夏天的时候,甘容会想尽办法往他身上蹭,到了冬天,甘容想和郁纵一起睡,就要做一会心理斗争,哆哆嗦嗦地把自己刚暖好的被窝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