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陈起被吓得六神无主,想把头给按回去,又觉得诡谲莫名想要逃离,因为宗门上下都打探不到神女的身世,他迷迷糊糊之间还真隐约觉得神女就是林神,看见那断了的脑袋,就以为是神女与凡人相恋,降下了天条,当即跪在地上,说什么‘要罚就罚我,不会毁了林姑娘’……”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一阵阵哄笑声掩埋,这样的祈求在他们看来实在是可笑,但是笑着笑着,又逐渐安静了下来。
相比起郁纵玩弄人心的恶劣,陈起实在称得上一句有情有义。
也有人对这些传言是丝毫不信的,不说别的,人家私会神女,他怎么看的这么仔细?当即朗声问道:“我听说那陈起是对神女一见倾心,求而不得,去翻人间墙头,正好看见郁纵把神女的头给卸下来修理?”
“哎,我听说是陈起去后山偷会古兰仙子,推到了神女身上。”
“我倒是觉得这位说的是真的,陈起对神女情根深种,后来还想找郁纵买下傀儡。”
……
众说纷纭,事情原本的真相就像一个小姑娘,任人打扮的。
甘容起先听得有趣,后来又觉得没意思,晃了晃酒壶,朗声道,“小二的,来壶酒!”
“来嘞!”
甘容顺势伸了个懒腰,奈何酒肆地界儿小,一不小心碰了一下身后的人,连忙转身道歉,正巧撞上一双黑洞洞的眸子,两人同时一呆。
谁也没想到,被整个江湖通缉的郁纵,正安安稳稳地坐在酒肆里面,听说书人说他的故事。甘容更没想到,自己“日思夜想”了这么久的人,居然就坐在自己身后。
甘容当即想伸手将郁纵抓住,眼睛却突然一痛,闻得见浓浓的辣椒味。为了照顾口味重的客人,这酒肆中有不少小料,里面的辣椒粉正好被郁纵用到了“刀刃上”。
甘容刹那火气爆棚,想也不想跟着追出去,一边往外追一边将手中茶杯中的茶水倒出来洗眼睛,身后小二紧跟着追着跑出来,连声喊:“客官!您还没结账!”
甘容随手打出去一枚银锭,匆忙之间也没注意,反正身后小二的声音变作了喜气洋洋的“客官走好!常来啊!”
酒肆里的人看惯了谁被追杀,又或是看见什么仇人暴起,甘容的举动没有引得任何人惊慌,说书的照旧,捧场的叫好,一切如常,没有人想到他们谈论着的人物就在前一瞬跑了出去。
甘容是自己跑出来的,也没有叫人,因为他在这些追寻郁纵的时间里已经摸清了一个套路,有很多人一起追着郁纵的时候,郁纵是绝对不会露面的,反而是他自己追踪,往往能误打误撞地撞上,这不就撞上了吗?
之前的郁纵消失地无声无息,但是这次就不一样了,郁纵身上沾了酒气菜味,还有辣椒粉的味道。之前找不到郁纵是因为他的行踪太过诡异,但现在有了线索,就不愁找不到了。
他的一身轻功,难道还比不过郁纵那个整天窝在房间里的吗?
不知道追了多久,郁纵身上的味道被风刮淡,甘容心中着急,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四下看,依旧看不见郁纵的身影,心电急转,朗声笑着,带着一股子调侃:“没想到你这么喜欢用掉脑袋的法子吓别人。”
此言一出,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黑发黑眸黑袍黑棺,皮肤雪白,嘴唇却像是染了鲜血,不是郁纵是谁?
此时的郁纵周身气息郁结而压抑,就连隔着一段的甘容也能察觉,不过甘容倒是丝毫不在意,对这位人傀师更谈不上恐惧,笑着补充了后半句,“……不过我觉得,这个故事听起来怪怪的。”
郁纵看了他一眼,气息稍稍收敛。
甘容像是得到了鼓励,自顾地说下去,“人言嘛,都是听个乐呵,他说的就像是在旁边看完了全程似的。”
甘容看了一眼郁纵,“就是不知道这里面掺了几分假,几分真。”
“半分。”
声音沙哑。
甘容听见这个声音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这是谁的声音,这半分又指是真是假。
接下来甘容就是眼前一黑,脑海里只闪过两个大字——
又来?!
……
甘容醒来的时候,正是星光漫天,他熟练地摸了摸后脑,疼得“嘶”了一声。
旁边有虫鸣叶动,甘容下意识地往一旁看,看见青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追着主人过来,正在优哉游哉地啃着嫩草叶,草叶上还沾着夜露,青霜一口接着一口,这次甘容醒了,就连抬头都没有了,敷衍得打了个鼻响,甘容气得牙痒痒,总算知道青霜为什么这段日子不但没变瘦,反而越发健壮了。
甘容处理自己后脑大包的动作,熟练地让人心疼,他啃着饼子,一边安抚自己饿的咕噜噜叫的肚子,一边想白天郁纵的那句话。
半分。
看郁纵的样子,怒意不像作伪,他也犯不着作伪。
那那个“陈起心悦神女”的故事,怕是没有几分是真的。
甘容摸了摸半饱的肚子,从地上跳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双手叉腰,仰头沉吟。
郁纵一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在传言中,他就连活人都可以被制作成傀儡,又怎么会在意一个传言是真是假?
不过以前追着他的人诡异地消失了,唯独他,算上这次已经被放过三次了,之前他们可没什么交集。
甘容自诩根骨武功都不错,而事实也是如此,这样好的资质,郁纵没理由不心动,不会起将他做成傀儡的心思。
甘容发现自己对郁纵越来越感兴趣了。
这个人身上简直全是谜团。
甘容起身上马,青霜不必吩咐,就仰头长鸣一声,踏步向前,留下甘容举着手,那一句“咱们走”卡在喉咙里。
“青霜!你看看你肥的!该减肥了!”
“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