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阁亭台楼阁密布，来时又是晚上，宁无缺倒没有注意去往菁菁闺房的路线。

这丫鬟赶着请郎中救人，没想着把他带回去。

这一时半刻还找不到天字叁号房具体在那栋楼上。

宁无缺无奈苦笑两声，暗道自己有些粗心大意，出门之外，路线很重要。

“敢问方才那句‘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出处何在？”一道清冷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宁无缺着实吓了一跳，方才只顾想着心思，倒没有注意身边何时已经有人在了。

宁无缺转身望去，清冷月光下，那少女披着一袭轻纱般的白衣，犹似身在烟中雾里，看来约莫十六七岁年纪，除了三千青丝之外，全身雪白，面容秀美绝俗，却又透着许些出尘之意，宛如那误入凡尘的谪仙般，有种不可亵渎的空灵。

宁无缺从未见过这样宛如谪仙的绝色丽人。

那少女似乎很期待他的答案，但见他目光始终落在自己的身上，脸上露出一丝不悦。

宁无缺急忙缓过神来，干咳两声道：“此诗出自《红楼梦》！”

那少女低头想了片刻，疑惑道：“我自幼读书，未曾听闻有《红楼梦》一书。敢问公子，此书尚在何处？”

宁无缺有点为难，总不能告诉你，这本书根本不在这方世界。

但面对这样的女子，他哪里愿意如此残忍地告诉她这个事实。再者，跟她说是清代曹雪芹写的文学巨著，她也不知道啊。

“说来不巧，这本书我也只有一面之缘。后来再去问时，才知道，此书为孤本，又因其中内容影射朝堂诸事，被付诸一炬。”宁无缺厚着脸皮编了一个谎言。

反正这世上没有知道《红楼梦》这本书，这还不由着他瞎编。

少女幽幽叹息一声，道：“可惜了！”

宁无缺附和道：“确实可惜了！”

少女突然抬头，问道：“公子是否已通读此书？还知此书大意？”

宁无缺微微一怔，暗道他在上初中时候就读《红楼梦》，到他上大学，累计读了不下五六遍。再加上，他又把八七版《红楼梦》看了三四遍，对其中情节了如指掌，故事画面历历在目。

“读过一遍。至于书中大意，讲述的是仙界神瑛侍者和绛珠仙子脱胎换骨变为凡人之后的凄美爱情故事。神瑛侍者化身凡人贾宝玉，绛珠仙子化身林黛玉。方才那句‘冷月葬花魂’，便是林黛玉所作。不幸此句成为诗谶，黛玉最终香消玉陨。”

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

少女扭头望向不远处正在盛开的白菊，幽幽道：“如这人世间，恰似天空中那轮清高皎洁的明月，无数如花朵般的生命在这月光下走向凋零。”

宁无缺怔怔不语。

他万万没想到，这少女竟能通过这句诗而延展开来，将封建社会吃人的本质一语道出，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就在这时，丫鬟急匆匆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公子，世子殿下还在等您过去！”

宁无缺“哦”了一声，然后朝那少女拱手作揖，正色道：“姑娘聪慧过人。但凡事若看的太透彻，这人生也会失去别样风味。比如这白菊，质傲清霜色，香含秋露华。白衣何处去，只待春风来。”

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清瘦白皙的秀脸，渐渐露出淡淡笑容，一如这盛开的白菊。

宁无缺没有问少女的名字。

在他看来，终究不过是萍水相逢，又何必自寻烦恼。

少女看着他身影渐渐离去，目光中闪过一丝犹豫，但也就只有数息时间，便再次恢复了平静。

她收回目光，望向菁菁所在的闺房，拈花微笑道：“只待春风来！”

刚走进天字叁号房，赵守初一把拉着他坐了过去，埋怨道：“还以为你不肯回来了。”

“不是迷路了嘛。”宁无缺赔笑道。

“来来来，罚酒三杯！”赵守初端起酒壶给他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