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时候才刚接受自己成了那个在死亡边缘,反复横跳的玉衡仙尊,身边就只有柳若水那丫头,只是还没来得及套出点有用的信息,那丫头就跑没影了。
宋祁还担心要是撞见其他人会露出马脚。
江从易就是这个时候来敲门的。
宋祁预想的事情没有发生,对方也表现得一派自然,好想真正的玉衡仙尊和该如此。
哦,倒也还是有那么一点事儿。
那就是江从易听见他说柳若水那丫头自己跑去朔妄峰时,抬头看过他一眼,后又听到他要将离他最近的洞府拨给姬玄时,又看了他一眼之外,其他的,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而且,从先前那间收拾得极为妥当的屋子来看,这江从易的办事效率还挺不错的,明明跟着他一道上了朔妄峰,竟还有时间安排好一切。
就是那屋子打扮得秀气了些,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又朝着对方吩咐了几句,几乎要被这漫天白雪冻成冰人的宋祁伸手将人打发了后,立马窜进了内室。
这久冻之后,乍然回暖,宋祁浑身上下像是招了无数小虫,麻痒难当。
同样是修士,他还比门口的江从易高出了一个境界,可先前在外面,他被吹得透心凉,江从易那个大块头在大雪中站了那么久,却像个没事儿人似的,搞得他突如其来长出了胜负欲,也没好意思让人进屋里再聊。
宋祁这间屋子,倒是干净很多,一方小几,一面水镜,还有柔软舒适的床,和姬玄现在那件挂满了各种精巧别致的洞府完全是两个极端。
熄灭了灯火,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宋祁伸出指尖,一簇带着青焰的火光,在黑暗中突兀的显现。
小小的青色火苗,在素白的指尖上缓缓跳动,一下又一下。
宋祁握拳,那跳动的青色瞬间湮灭,徒留一室黑暗……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连玄月境中那一潭池水,也冻起了一层可怜的薄冰。
江从易顶着一身寒气,绕过冻僵了的月牙潭,来到了一处门前,正要抬手敲上去。
却只听到“嘎吱”一声,紧掩的木门发出无奈的轻响,少年嶙峋的骨架上挂着一件单薄亵衣,被突然刮来的邪风吹得一阵瑟缩,到是显出了几分可怜。
许是夜里惊悸睡得不太安稳,姬玄的脸色还有些沉郁的寡白,乍看之下,倒像是一只披着青白皮色的单薄瘦鬼,不见半点讨喜。
“江师兄。”这一声带着三分病气,五分孱弱,剩下的倒是让江从易听出两分怯怯。
这可是玄月境主玉衡仙尊唯一的弟子,过得却还不如星辰阁外门弟子快活。
他点点头,将手上凭空出现的储物袋递给了姬玄,也不知是对方这瘦弱可欺的模样,还是那两分带着小心的怯怯,让江从易不自觉温和了些,“这是这个月的弟子月例,境主说你身子弱,多拨了两瓶养气的丹药。”
姬玄没有接,只是愣怔的站在那儿,许久,才像是找回自己的声音一般,小心翼翼的开口,“这是给我的吗?”
姬玄入玄月境那一日,江从易也曾远远看过一眼,之后因为境主的不在意,久而久之,他也忘了玄元境还有这么一个不到先天境的师弟。
先天境可以说是修行一途的天堑。翻过去了,就有与天争命的机会,翻不过去,那就还只是个□□凡胎。
玄月境最差的弟子,也有着先天境中期的实力,吃辟谷丹即可,自然也无人会专门为一个不受宠爱的弟子准备一日三餐。
可怜这姬玄还是个需要靠五谷杂粮才能过活的凡人,就这样过了近一年,这人没饿死也是命大。
“嗯,给你的。”不过,现在变天了,想到如今的玉衡仙尊,江从易心下感叹,也不知眼前的少年,怎么又入了那位的眼。
“谢谢师尊,”少年垂下眼睫,又再加上了一句,“也谢谢江师兄。”
听到这一声感谢,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意外,看向少年的目光又柔和了几分。江从易心想,到还是个孩子,这么点东西就被安抚好了,若换作小师姐……
想到玉衡仙尊昨晚的那条指令,饶是江从易也忍不住头大。他宁可面对十万大山里面目狰狞的魑魅妖兽,也不愿意……
正打算再说点什么,却突然接到守境弟子的传讯。
江从易不用打开灵简,都能猜到那头要说什么。
最后朝着姬玄丢下一句话,已经换回一身白的江从易火急火燎的向入境口的结界处奔去,这要是晚了一步……
江从易不敢想。
“境主要闭关两日,小师弟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可以来寻我。”
这是江从易离开前给姬玄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受了炽寒泉将近一日的折磨,门前这点风雪,在姬玄这里,倒也没什么。
阖上门,姬玄脸上那些多余的神色,如潮水一般退得干净。
储物袋里是两套星辰阁的弟子服,几块透着淡青色光晕的上品灵石,还有几个瓷白的细口瓶子,应该就是江从易口中,他的师尊特意拨给他的那几瓶养气的丹药。
按理说此刻身体孱弱,境界不稳的姬玄,应该第一时间吞服丹药才对,可他那仅剩下一层薄皮的干爪,却径直抓像了那件袖口上坠着一片月色的弟子服。
这是玄月境的标志。
“呵,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