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过三更,屋外是簌簌的白雪,呼啸的北风将整个玄月境包裹在了一层皑皑雪色之中。
屋内,刚剪过芯的烛火发出淡淡的光晕,将软榻附近渡上了一层暖意。
宋祁垂首看向软榻,少年明显不合身的绯色弟子服早就皱得不成样子。也不知道从前的玉衡仙尊到底是什么审美,这玄月境一个两个都穿得这么喜庆。
不过嘛,关爱徒弟,从扒衣服,呸,从生活中的小事做起。
三两步走到软榻边,将碍事儿袖口往上撸了撸,宋祁搭上了少年的腰带,正要动手,却突然感到一阵嗖嗖的凉意。
宋祁抬眼,恰巧与腰带的主人打了个照面。
若是他就此打住,也还能勉强掰扯两句。可人呐,有时候偏偏手比脑子走得快。等宋祁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那半截腰带已经被他十分顺手的扯在了手中。
姬玄从软榻上坐起,没了腰带的束缚,少年身上本就挂不住的外衫,自单薄的肩头滑落,狼狈的堆叠在身侧。
夜色深沉,红衣软榻。
这要榻上要是个美人,那还有得看。可偏偏,坐在那堆绯色之中的,是个皮色青白,瘦到脱相的弱气少年。
细看之下,也就那对小猫崽子似的琥珀,能品出些灵秀的意味。
“师尊这是干什么?”
姬玄抬眼,眸底映出离他不足半步的玉衡仙尊。
如此近的距离,到是将人看得更清楚些。
除却了那张银面,他这师尊确实长了一张足够震撼的好脸。只是下颌处多出来的那道红痕,让这份震撼多了些可惜。
姬玄垂首,视线落在了那节缠绕着他半截腰带的细白指骨之上,“这是…要脱我衣服?”
明知故问,无异于公开处刑。若不是少年神色浅淡,看不出讥诮,宋祁几乎都要以为对方是故意的。
不过,这话赶话都到了这份上了,他要真不做点啥,好像还挺吃亏的。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先前还堆在少年身侧的红衣,竟全都消失不见,再出现时,连着先前宋祁手上的腰带一并挂在了桁架的木杆上。
姬玄这一刻是真被扒了衣服,好在这玉衡仙尊还是顾念着少年人的羞耻心,给他留了件里衣。
扶住少年的肩头轻轻一推,对方那点阻力完全可以忽略不计,顺手将放在床脚的被子扯开,将身娇体弱的主角盖个严实。
“好了,闭眼。”再次伸手将少年眼睑盖住,这一天信息量太大了,他得缓缓。
好在软榻上的少年还算配合,收回了手,宋祁没再耽误抬脚出了屋子,走之前还顺道挥灭了烛火。
抽离了光亮的屋子瞬间陷入黑暗。
床榻上的姬玄睁开了眼,眸底平静像一潭深沉的死水,他转头看了眼那扇已经阖紧的门,潭里的死水突然翻涌。
“师尊…么?呵——”
宋祁出来的时候,玄月境已是茫茫一片。刺骨的寒风夹杂着细雪,没一会儿,便将他从姬玄屋里带出来那点热气,驱散了个干净。
倒是下颌那到先前还隐隐做痛的地方,此刻没了感觉。倒也不知算不算塞翁失马。
他的洞府离这里不远,可毕竟雪路难行,等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整个人也离冻僵不远了。
听到声响,江从易抬头看过去,就被眼前那一幕怔住了。
飞扬的白色之中,一袭红衣,踏雪而来。
即便是不久前才见过,却还是让人……挪不开眼。
“从易回来了?”宋祁三两步走到人前,见对方像是被人点了穴一半,僵直的站着,又再叫了一声。
“境主,”江从易回过神,有些懊恼自己怎么这般没定力,“小师姐已经送回去了。”
“嗯,”宋祁对这个柳若水还是挺有印象的,但并不是现在的印象,而是原书中对这柳若水的描述。
那惨状,也就比玉衡仙尊稍微好那么一点点,但也还不到哪里去。他现在既已接手了最惨的那个,那也不介意顺手再做点什么。
“从易,若下次那丫头再来玄月境,你就找个理由,将她打发了。尤其,不能让她见到姬玄。”
唉,不知道原因,那就只能从根本上去杜绝。
宋祁思想向后,觉得只要俩人不碰面,想来天大的恩怨,应该也激荡不起来。
“是,境主。”垂眸藏下了眼底的震动,江从易没有多话。
“哦,对了还有,”宋祁伸手摸了摸衣角,夹杂着雪气的寒冷,“这颜色我看腻了,”想起他刚过来扎堆的那一片纯白,宋祁又继续道:“我看门派的弟子服不错,就换那个吧。”
“是。”还是一如既往的干脆,这人应得极快,完全不像有难处的样子。
宋祁眼底闪了闪,难道是他想错了?
看着眼前抱拳垂首,恭敬非常的江从易,宋祁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