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嘉致没具体解释究竟哪里不一样,说到这儿蓦然转了话题,问:“你平时都住别墅那边吗?”
佟深不好意思再撒谎,只得点头。
“好多人伺候你。”涂嘉致说,“你已经习惯了吧。”
“我……”
“你不用为了我委屈自己,我不仇富,能理解你。”涂嘉致没让他插嘴,自顾自道,“之前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照顾我,怕欠你人情,所以一直躲着你,现在知道了,我心里稍微好受点,但还是觉得没必要。”
“什、什么意思?”
“我说过了,就算是正儿八经结了婚的嫂子也不用做到这份儿上,更何况你和我哥的情况……”涂嘉致隐晦地看他一眼,垂眸道,“退一万步,即便是我哥本人,他也没有任何义务供养我,能帮我出学费和生活费我就已经很感激了。至于你,实在没有必要因为我而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
“我没……”
“我已经决定了。”涂嘉致说,“过两天我得回学校补课,之后就直接回家,你不用过来接我或送我。”
他着重强调“回家”两个字,继而道:“下学期除非必要我都会待在学校,实在不行,我可以自己去附近那个房子待两天,不用你陪。以后你就当我不存在,还按你以前那样过,住你的学校或者别墅,也随时可以和你的朋友出去玩,不用大半夜喝得醉醺醺的还惦记我,下次再换个别的什么‘朋友’送你回家,我又不认识……”
他喉咙哽了下,低低道:“我实在不喜欢和陌生人交流,抱歉。”
佟深被他一句又一句地顶得哑口无言,心道舒柏对他这位表弟的认知可能有些偏差,这哪里是沉默寡言?这简直就是“唇枪舌剑”,真够扎人的!
“你还是怪我……”佟深颓丧地说,“我知道我不称职,但你提出来我都会改的嘛……”
“不用,别改。”涂嘉致说,“你这样我也会有压力……你不欠我。”
言罢他挣开手揣进衣兜,与佟深拉开一米远的距离,闷着头往前走。
佟深怏怏跟在后边,想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不能把舒柏服刑的实情告知对方,所以即便涂嘉致误会他和舒柏的关系,他也只能捏着鼻子默认,否则真的很难解释他现在的行为——原先涂嘉致不知道他性向时他还能以舒柏朋友的名义,现在……恐怕长八百张嘴也糊弄不过去。
而且,涂嘉致提到“朋友”这个词的时候语气简直说不出的奇怪,佟深总觉得他是在嘲讽,但又想不明白他究竟为什么嘲讽。
虽然昨晚他是和章平见了面,可他们两人之间的谈话佟深都有印象,按理说他应该没发现自己和章平的关系才对……
佟深幽怨地盯着涂嘉致的背影,心道:总不能因为我和他哥“谈恋爱”,就不允许我和任何其他男性来往吧?这特么和章平那种见个男人就吃醋的行为有什么区别?
不过有一点值得庆幸。
或许是因为其中有舒柏的身影,涂嘉致好像并没有歧视他是个同性恋。
一路无言。
回到家,涂嘉致径直去厨房煮粥,佟深也跟着挤进去,抢过他手中的锅,讨好笑道:“我来吧,怎么能让病人干活儿。”
“你会吗?”
“……我可以学。”佟深放下锅把人往外推,“煮个粥嘛有什么难的,你赶紧去歇着,我一会儿就好。”
涂嘉致身上确实还有点不舒服,便没坚持。
他先回屋里洗了个澡,担心佟深有事自己听不见,特意在客厅找了个一眼就能瞥见厨房的角度,躺在沙发上小憩。
可能因为病没好全,不知不觉他又睡过去,再醒来是被烟雾呛的。
厨房门紧闭,烟雾从缝隙弥漫出来,里面隐约有乒里乓啷的敲打声。
涂嘉致鞋都没来得及穿,两步冲过去,推开门,看见佟深正蹲在地上用勺子砸铁锅。
“……你在干什么?”
灶台上一片狼藉,白粥从砂锅流出来,淌得到处都是,旁边旋钮还保持开着大火的状态,火却已经被扑灭了。
垃圾桶里有几根辨不出种类的焦黑条状物,满地都是飞溅的碎铁渣。
涂嘉致关掉火,一把推开窗户,随后拎着佟深的后领把人拖了出去。
佟深大气都不敢出,鹌鹑似的埋下脑袋,手里还拎着刚刚用来砸锅的不锈钢勺——已经被砸凹了一块。
“……你没有常识吗?”涂嘉致气得胸口疼,实在忍不住数落他,“火灭了不知道关,窗户和门也不开,你故意找死是不是?!”
佟深抿着唇,挠了挠脖子,又偷偷瞧他一眼,小声说:“我错了。”
“你……”
“真的错了。”佟深诚恳地说,“我保证下次肯定不这样。”
“还有下次?!”涂嘉致吼他,“你以后再敢进厨房试试!”
“……”
佟深憋不住了,举起大勺指着涂嘉致的鼻子:“小混蛋,你用什么语气跟你哥说话呢?”
涂嘉致冷眼瞪他。
“你再瞪!”
眼看勺子就要杵到脸上,涂嘉致一把夺走勺柄,反手在佟深头顶敲了一勺。
紫色头发瞬间被染黑了一坨。
“靠!”佟深一薅看见满手黑,震怒道,“涂嘉致!你弄我头发!”
“反正迟早会秃。”涂嘉致说,“整天折腾,顶一脑袋大红大紫,你不秃谁秃。”
“涂嘉致!”佟深快气疯了,“小兔崽子有你这么恶毒的吗!”
“哦,有,我就是。”
涂嘉致转身走到厨房门口,望着里面那片狼藉,咬牙道:“我还能更恶毒——
“我祝你耳洞明天就长好,打一次长一次,这辈子都不能再戴耳钉。”
“操!”佟深下意识摸了摸耳垂,难以置信地吼,“反了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