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凉的秋风吹拂着所经之地,绵延高耸的山峦、无尽茂密的森林以及静静流淌的河流。
夜色中,一座座兽皮帐篷规则而又沉静地伫立在山脚下,零星几点火光在风中若隐若现,昭示着这是一个人群聚集的部落。
最里的一座高大帐篷里,干草和兽皮铺就的床上,蜷缩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少年身上是一件做工精良的皮衣,宽大地笼罩住他的全身,只露出一头黑色的碎发、尖尖的耳朵,和一张漂亮的、因为痛苦而微微狰狞的脸蛋。
疼,太疼了。
向溪从来没有尝过这么疼的滋味,像是被尖薄的利刃一寸寸切割下皮肉,钉在骨头上,一点一点的研磨着神经,直到血肉模糊、筋骨尽断,然后碎骨重组、血肉愈合,再次重复这个过程。
就在向溪放弃求生的瞬间,突然间,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蓬勃生长起来,像是种子终于顶开了四壁,露出了绿色的嫩芽来。
活泼的光影在嫩芽上跳动着,柔弱而充满力量,安抚着少年已经崩溃的情绪。
终于,兽皮床上的少年眉宇舒展,沉沉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已经是天光大亮。
熟悉的帐篷顶,一成不变的热烘烘的臭味,向溪再次露出了想哭的表情。
三个月了,每天醒来看到的就是这些,即使再不愿意相信,他也明白自己是真的穿越了。
就是不知道他穿过来的时候哪里出了错,自从被这个部落的人带回来的那天起,身体就没舒服过,三天一小疼,五天一大疼,疼得他满地打滚,昏了又疼醒,醒了又疼昏过去……
想到这,向溪就怕得打了个哆嗦,脸蛋上未干的生理性泪水一下就掉了下来。
但很快,向溪就愣住了,眼睛慢慢睁大。
刚刚没疼!
他、他好了?!
“大人你醒了!”有人掀开帐篷皮帘,看见向溪正挣扎着坐起来,赶快走过去,跪坐在地上伸手去扶他。
向溪动动手脚,只觉得全身暖洋洋的舒服,一点疼都感受不到了,顿时破涕而笑,连看这人头上乱蹦的虱子都觉得可爱。
但很快他就避开了那人的手。
“我没事了。”
青河畏缩地收回自己的手,跪在地上,咬着牙低下了头。
他是部落里的奴隶,本来要经常干苦力,偶尔还要充当狩猎时的诱饵,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巫神庇佑了。
但现在他和另外两名奴隶,已经被选来服侍新的族长大人。
青河并不知道新族长的脾气,但他很清楚,如果他被族长大人厌弃,哪怕是一个眼神,都足够他被抛出去喂野兽了。
这也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位年轻的族长大人说话,腔调和发音跟他们这里不一样,像清泉打在石头上的声音,又像柔软的草木拂过脸颊,安抚着人的情绪。
青河稍稍松了口气。
也许族长大人只是因为来到新的部落不熟悉,才拒绝他服侍的吧。
照顾大人的这些日子里,他很清楚大人身上的兽皮有多么宝贵,鞣制得那样精美,他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这样神奇又好看的兽皮,他还看到过大人里面穿着的贴身“兽皮”,将整个身体都包裹起来,又不浪费一丁点的兽皮,不知道是怎么制作的,摸上去茸茸的,软和又帖服。
这就是那些大部落里拥有的东西吗?
怪不得很多人都想找大部落里的人结伴过日子。
就在青河用余光偷偷打量年轻的族长大人时,向溪也在观察周遭的一切。
身下是柔软的兽皮和干草,目光所及,正前方的地面上同样铺着一大块兽皮,上面摆了一些野菜和石锅石盆、黑色的不知道什么材料制作的大碗,左面靠近帐篷口出是堆积起来的木头,类似骨刀和石刀的东西悬挂在帐篷上,下面是被随意扔在地上的不知名野兽残尸,挂着伤口的部分像是被什么动物的利齿撕咬过。
向溪忍住胃中的翻涌,很快收回了目光。
三个月前,他还是华国某市首富的小儿子,不说锦衣玉食,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到哪都不缺人伺候。
三个月后,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因为身体莫名的疼痛昏迷,醒来后就到了这里,还被认作是这个原始部落外出归来的、因为爹死了回来继承族位的少族长。
向溪清楚自己不可能是什么少族长,他自己全身上下一个部件都没变,身上的皮大衣都还是穿越前那一身。
这叫他更加害怕。
如果这里的人们知道了他不是他们的少族长,会不会恼羞成怒之后报复。
昏昏沉沉的这三个月,他也从照顾自己的奴隶和偶尔过来的祭司口中,知道了一些信息。
比如在野外捡到落单的、身份不明的人,他们更倾向于将其变成部落的奴隶,最大限度地增加部落的劳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