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了好一会儿,孙氏才问。
“是。白公子说他以后再也不碰杏仁饼了。他还让我把一样东西交给大少爷。”他说着,拿出那个叮咚乱响的荷包交给戚无尘,又硬着头皮学白翛然说话。
戚无尘听宣杏学了一遍白翛然的话,也只淡淡‘嗯’了一声。
“知道了,你下去吧。”孙氏打发走宣杏,直接走到大儿子跟前:“你也听到了?翛然这次必是伤透了心,不然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戚无尘又成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孙氏生气,手都扬起起来了想打他,又忍住了。
她深呼吸,道:“翛然这次铁了心要搬走,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限你一个月内把人给我接回来,否则——否则,就当我没生过你!”
戚无尘还没说什么,戚无涯就急急道:“母亲,我要和翛然一起搬到国学院去住!”
“不准!”
“不行。”
孙氏和戚无尘竟然同时开了口。
孙氏意外,戚无涯更是意外,他甚至有些赌气地说:“大哥,你怎么能这样?你又不要翛然,还管这么宽?”
“你是皇子伴读,二皇子尚在禁军历练,你撇下他,独自跑去国学院算怎么回事?皇子是你得罪得起的吗?”
戚无尘两句话,说得戚无涯不吭声了。
孙氏也把他巴拉到一旁:“你别添乱,好好跪着思过!”
戚无涯却突然嗷一嗓子,低吼道:“娘,您好偏心!凭什么大哥和翛然处一块就是天经地义,我和翛然处一块就是天理难容?!我,我就是要和他去国学院!我这辈子都要跟他在一起!”他说着就从地上爬起来,也不跪了,气哼哼扭头往外走。
孙氏被他气得直拍胸口:“你给我回来!”
戚无涯头也不回,喊:“我不!”
然而,话音才落,他就双脚离地了——只因他的后衣领被他那天生神力的大哥给薅住了。
戚无尘脸不变色心不跳,好似轻轻松松就把他弟弟给拎了起来,两步走到母亲面前,往地上一扔,戚无涯被摔得‘哎呦’一声,怒气腾腾瞪着他哥哥,却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可怜样子。
孙氏扬手就打,在戚无涯的后背上打了好几下,把手掌都震红了,怒道:“你就在家,就在府里,哪儿也不许去了!二皇子那边让你爹去帮你请假!”
“别!娘!”
孙氏却根本不再理老二,直接对已经又自觉跪好的老大说:“你明天收拾东西,后天和翛然一起住到国学院去,什么时候他同意回来了,你才能再进这个家门!听明白了吗?”
戚无尘眉头微微蹙了下,但还是恭顺道:“是。”
……
第二日,白翛然拿着他爹白冠英将军的名帖,专门跑了趟国学院,找教习先生打招呼,说自己后天要搬回来住。
教习先生一见他,就盯着他的脸,全程视线发直,一直‘好好好’直到白翛然离开。这个反应有些过于夸张,白翛然从国学院出来后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他时间不多,也就没有细想。
这一趟出府,他还跑了趟钱庄,把身上的银子都换成了百两一张的银票,一共换了五张。剩下的一些碎银子,带着墨桃逛书局买文房四宝,买四季衣裳买离别赠礼买见面新品买馄钝买糖包儿!
买糖包儿的时候,白翛然又感觉到有直愣愣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不舒服地环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只能作罢了……
两人买了一车东西,墨桃啃着糖包儿,心里别提多痛快了。回府的路上,在马车里他就忍不住对白翛然道:“少爷,我真想以后每天都和你过今天这样的日子!”
白翛然就笑,摸摸小孩儿的头,说:“少爷我争取早一天让你如愿以偿。”
这天晚上,白翛然趁着吃晚饭的档儿,把采办好的礼物一一送给了戚家人。
给定波候的是一套玉把件,给孙氏的是一套精致的头面首饰,给戚无尘和戚无涯兄弟俩的礼物一模一样,都是文房四宝。
送完了礼,他起身给侯爷和夫人深深行了一礼,落落大方又得体的举止再不见往日一丝毛躁的踪影,他说:“这三年,翛然不懂事,给姨母和姨丈填了许多麻烦,也给两位兄弟添了许多烦恼,明日我要去国学院了,借此机会给各位赔个不是,望各位不计前嫌,原谅翛然年纪小。”
定波候亲自把他扶起来,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原本你要去国学院我和你姨母都不放心,如今看你倒是一夜长大,这样也好,你和无尘能互相照应,我和你姨母就更放心了!”
白翛然:“……啊?”
“怎么?”定波候眉头一皱:“你还不知道吗?无尘也会跟你一起住到国学院去,你们俩日后可要互相照应……”
白翛然挂着僵化的笑容,耐心听定波候把话说完,只模棱两可地嗯了两声,一直到散席,他的脑袋还在嗡嗡作响,就好像有一堆混乱的代码在重新排列组合……
因这晚白翛然从始至终没看戚无尘一眼,就连戚无涯都觉得这样的白翛然有些陌生,他诧异之余又忍不住扭头去看他哥的反应——
他看见,他哥的眼底确实倒映着白翛然的身影,说明他哥的视线确实放在白翛然身上,但是,他哥的脸上竟然依旧没有表情?!
他难道都看不出来白翛然变好看了吗?!——哥哥的反应令戚无涯莫名挫败,忍不住就在心中腹诽他哥这人实在太过无趣儿!
等到第二天早晨,戚无涯看着白翛然和他哥一前一后登上去国学院的马车,他忽然觉得‘无趣儿’算什么,只要能跟白翛然在一起,他宁愿跟他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