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眉目虽慈,却自有威严仪态,虽须发皆白,然精光泯于其眼,万万不可让人小觑。
此人正是陆泽开的祖父陆檀。
陆家祖籍属直隶,乃是京城人士。
陆泽开之父陆永因外出做官不在京城的府中,所以从小到大都是陆檀教导着陆泽开的。
陆檀此人极不简单,乃延兴丙辰科进士出身。
历任左都御史、工部尚书、户部尚书,加封文华殿大学士、保和殿大学士,也是延兴帝最信任之人。
如今功成身退,三上乞骸骨。
延兴帝念情,又赐予他太傅虚职。
这般的人物突然出现在自己的书房里,陆泽开不自觉的有些紧张,毕竟这是第一次面对原主的家人。
两者都没说话,陆泽开依着原主的习惯恭敬侍立一旁,而陆檀仍旧目光集中在他的那篇《梦神赋》上。
空气顿时静默,只有刚才下人点的烛火轻微的劈拨声在此时格外明显。
“你这《梦神赋》倒颇具太白之妙。”良久,陆檀才将其放下缓声对着陆泽开说道。
“祖父,那只是小子的一篇玩笑之作,万万当不得真。”
陆檀点了点头,“诗词只是小道尔,万不可陷入其中,只涉猎一二就好,科举方才是正道。”
“小子省得,万不会令祖父失望的。”
陆檀听后拿起《梦神赋》,将其放入一旁的火盆之中,狰狞的火舌瞬时间就将其吞噬个干干净净。
“既然心中无这般的心思,这样的东西也就没有道理存在了。”
“多谢祖父教诲。”陆泽开偷瞧了眼陆檀脸上的神情,却半分也未看出些什么,如同一潭幽深的潭水一样,古井无波。
“今年乃多事之秋,吾此次前来只是告诉你这几年,你只需勤读温书,不必下场考试了。”
似乎是看出了陆泽开心里的想法,陆檀瞥了眼陆泽开后轻声说道。
“小子明白,多谢祖父提醒。”
原主自六岁搬到前院后,整日努力学习、勤苦用功,更加之其天资聪颖。
在幼学之岁就过了县试、府试、院试,成了秀才。
又在舞勺年岁夺了“解元”成为举人。
如今已到舞象的他,正是要准备着参加春闱的时候。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原主才在夜里因着贪读了几篇后,邪气入体染上了风寒之症。
陆檀所说的“局势乱了”,联想原主记忆,他立马明白了祖父的话中之意。
如今已延兴五十九年了,当今年老体衰,却因为感伤废太子的往事再未立下太子。
导致于皇子之间相互拉党营私,企图荣登皇帝宝座。
当初,今上还有着精力能够把持朝政,平衡着各方的势力。
但如今越发精力不足,且宠爱甄家这样溜须拍马之辈。
几个皇子私下里早已经闹得不可开交。
这样的局面乱是乱,但当不得一个明示的“乱”字。
可陆檀说局势要乱,定指的是明面上的乱了。
那么只有新帝登基方才有可能会打破如今朝中的平衡感。
这般危险敏感的时刻,若是身为陆家下一代继承人的他,下了场进入官场后,难免不会陷入其中。
所以,老太爷才不会让他参与其中。
历来,皇室权力更替都是在明枪暗箭之中完成,少有能和平度过。
陆泽开不禁感叹着,怕这几年尽皆都是多事之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