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宝珠携女婿回门。
——短短三日功夫,便是郭家果然有什么龌龊、不足之处,这三天遮遮掩掩的也不是难事,自然是能让她唯见花团锦簇的···不比众位亲人七上八下忧心忡忡,宝珠倒是目舒展,脸颊红润的模样,比在闺中时更显神采飞扬。
说起郭家的情景来,也是滔滔不绝的。
“我到今天才知道什么是舒服日子——咱们家的规矩,从前得爹娘爱护,我只当算是宽松的了,然而到底是侯爵府,是外头不能比的,我那时候还怕嫁到了别人家得紧紧皮,谁想到规矩松泛,竟是比在自己家里还自在。”
宝龄听她这话说得似有得色,暗暗皱了皱眉,众人的脸色也是各有不一,宝珠犹未觉,继续道:“然而,太没有规矩了也不好,竟叫我看了不惯——二妹吃饭时叽喳个不停,我听了实在不喜欢···只是当面也没说什么,事后只对母亲说了,二妹的年纪也不小了,连‘食不言’也不知道,野丫头一样,在自己家犹可,出了门可怎么办呢?”
狄氏眉头皱得死紧,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面色难看地打断了她道:“可是人家奉承了你两句,左不过说些什么‘不愧是侯府的大小姐,规矩就是好’,你便狂得不知自己是谁了?新妇进了门,谁不是夹起尾巴做人,你倒好,这样放诞!丢你的脸不要紧,只怕人家背地里说我和你父亲不会教养女儿,丢我们全家的脸,还好意思说出口呢!”
宝珠正说到兴头儿上,被狄氏这样厉害地骂了一顿,一下子犹如被掐住了脖子一般戛然而止,张了张嘴,脸涨得通红,瞪着一双美目道:“母亲为何···婆母待我犹如亲生女儿,妹妹也很敬重我这个嫂子,她们待我好,我自然投桃报李,我是实打实为二妹好的话,婆母又不是糊涂人,怎么会不明白我的心,怎么会丢我的脸,丢父母的脸呢?”
狄氏听她这无知无谓到极点了的蠢话,气得差点儿倒仰过去,手都抖起来了,指着她又想大骂。
宝珠连忙抢白道:“倒是母亲,我也知道出门了不比在家里,今儿是回门,好容易见大家伙儿一面,我也有心好好儿说说体己话——明知道日后我再想家来就难了,母亲为何这样对我?”
说着说着将自己说委屈了,手帕捂在眼睛上,呜呜哭了起来。
狄氏生气也只不过是恨铁不成钢,真是不经事不知道,平日里看着灵醒,如今才接连发现了宝珠是怎样的愚蠢,怒火冲头还想吼她,傅老夫人冲她摆了摆手,又示意宝云将众位噤若寒蝉的小姐都带出去了。
宝龄缀在姐姐们后面默默行了个福礼,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连高高兴兴来凑趣儿的月婵在内,四个人站在大太阳地儿底下面面相觑了半刻,宝龄连忙提议道:“也不知祖母什么时候和大姐姐说完话,姐姐们先去我院子里坐一会儿吧,省得走去走回,光在路上费精力了。”
不过是话说得好听,其实不过是不好走开罢了。
既要防着二位长辈被宝珠气出个好歹来,更要防着两人被她气急了,不管不顾地要罚宝珠···芙蓉轩离着福寿堂最近,有个什么了,她们也赶得急进去劝和,别真闹大了,大姑爷还在前院和二老爷说话呢,真闹大了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自然是纷纷赞同,宝云将自己的丫头杏儿留在了此处守着,四人结伴至了宝龄的芙蓉轩。
尺素怀桑张罗着茶水点心,可是几人枯坐着,顾忌着担忧亲姐姐的宝晴面色不佳,谁都没好意思大吃大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低头弄荷包玩手绢,都不说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