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黄中民家的既能做了外院洒扫上的管事,自然也是个有眼力见儿的。
见信信长得人比花娇的模样,又是世子爷执意要买进府的,心里盘算了几下,便带她们到了一处水边的小亭子。命她们早晚各来一次,打扫亭子内外及周围道路。
这活计实在是简单轻省。信信跟云珠对视一眼,都有点不敢相信。她们干惯了农活,这就跟玩儿一样。云珠便露出一脸得意。那模样好像是在说,瞧吧,昌烈侯府果然是个好地方。
信信微微勾了勾嘴角。
等领好两套衣裳出了院门,焦嬷嬷便忍不住笑道:“你们两个真是托了世子爷的洪福,想来以后在这府里日子差不了。”
信信忙笑着奉承道:“若没家泉哥哥和您老人家帮忙,我们哪能有这样的福气。我们日子好过了,少不了要好好孝敬您老人家。”
焦嬷嬷听了,自然觉得舒心,越发觉得自己当初做对了,对信信云珠更加照顾。
如此转眼一月过去,到了四月底,两人领到了进府后的第一份月钱,三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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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一大清早,青石巷就热闹得跟赶集一样。
当完差,领了钱,信信叫云珠硬拉了来看热闹。
就见胭脂水粉熏香、荷包香囊丝帕、小镜子小梳子、鎏银的真银的小首饰不在话下,吃食摊子也摆得满满的,果子炸糕、馄饨包子、面条点心,可说是应有尽有,货品也都鲜亮,比她们桑园县的庙会还热闹。
虽然那三百文她另有打算,可白逛也津津有味。
云珠梳了个单垂环的发髻,早买了一串粉绢桃花儿插在鬓边,在她身边蹦蹦跳跳,欢喜得不得了。
两人正逛着,就闻见一股鲜香扑鼻而来。原来前头有一家馄饨摊子,挂着个杏黄色的招帘,大铁锅里腾腾热气,鲜肉虾皮香菜香气四溢。有七八个男女排着队,想来味道不错。
云珠便吸吸鼻子道:“你不买花儿,买碗馄饨解解馋。这花儿,我跟你轮着戴。”
信信一问,那馄饨居然要十文一碗,便舍不得,道笑道:“我一黄毛丫头,戴朵狗尾巴花就成了。”
云珠转过身来,脚下不停,指着头上炫耀道:“那哪有桃花儿好看!”
不想话音未落,竟一头栽向那馄饨摊子的大铁锅。这要扎下去,非出人命不可。
瞬息之间,信信一个跨步挡在云珠前头。
可她身子单薄,云珠比她高了半个头,哪里阻止得住?
眼看她就要背朝下砸向馄饨摊子,有人大叫一声:“妈呀,我的摊子!”
背心一股大力拍来,震得她心口发疼。
可身子却向前,将云珠扑倒在地上。
信信半天没回过神来,只觉得小心脏都缩成一团,后怕得额角直冒冷汗。若不是那摊主手快,她今天命都没了。
正喘气,身下云珠一拱,翻身坐起。
就见云珠摸了摸后脑勺,两目圆睁,像只被惹毛了的小母鸡,指着人群高声怒骂:“哪个王八蛋从背后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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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信抬眼,就见一个小厮,十三四岁,粗眉小眼,站得离她们最近。
那小厮身上穿着外院小厮的青色春衫,手里端着一个红漆海棠托盘,盘中一只青瓷盖碗,见她们看他,便心虚地往后退了一步。
信信这才看见他旁边还站着一个姑娘。也是差不多的年纪,一身绯红锦缎小袄,拖地银线长裙,长相白净秀丽,满脸不屑地低头看她跟云珠:“哪里冒出来个不长眼的东西?差点儿打洒了紫烟姐姐的馄饨,瞧我不撕了你们的皮!”
信信虽然只进府一月,见这架势,便猜到这位姑娘必是内院哪位主子跟前的丫头。不然不能这么威风,拿碗馄饨也要让外院的小厮端着送到二门去。
心下不禁万分骇然。
她自进府以来,别说焦家母子,便是日常见着的外院管事丫头婆子小厮,没一个不和善的。
怎么会有人为了十文钱一碗的馄饨,就推云珠去死?未免过于恶毒。
正想着,就听云珠骂道:“你个猪骑狗睡的死娼妇……”
信信扑上去紧紧捂住了云珠的嘴,吓得魂飞魄散。这些小岭村泼妇骂街的脏话,怎么好在侯府嚷出来。
果然就见那绯衣丫头脸色通红,接过小厮手里的盘子,道:“给我掌她的嘴,掌到她磕头认错为止。”
那小厮脸上虽露出些不忍,却明显不敢违逆那丫头,上前弯腰,“呼”一个耳光就朝云珠脸上扇去。
信信咬牙扑上,纤瘦的背脊护住了云珠,自己却闷哼一声,背上好像被铁铲子拍了一下,想不到那小厮手那么重。
可也顾不得喊痛,只赶紧软声哀求:“这位哥哥手下留情。别打脸呀。”
“贱人!你摆出这副娇娇弱弱的模样给谁看!两个给我一起狠狠地打!”那丫头吼道,好像跟她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云珠挣扎着又要骂人,信信死死抱住,贴着她耳朵吼:“闭嘴,别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