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日事件过去半个多月,戎商两国迎来了和谈。
双方各带人马,会盟于河边的空地,分南北排开队阵,彼此之间虎视眈眈,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架势。
两边君主都被围在中间,看似一团和气。
亚乙穿着戎装,站在北边的战车上,两手交握杵着剑,用一种趾高气昂的语气说:“辛戎,我们两家同出一脉,论辈分你该叫我一声伯父,当年我与你母皇也相识,要不是我过早离开,说不定……哈哈,现如今你和我昭儿有缘分,寡人也乐见其成,我大商已经决定了,同意太子昭与你和亲。”
子辛站在南面的战车里,听着听着都气笑了,这商王死到临头,还敢在嘴皮子上占便宜。
她目空一切,气定神闲地说:“小乙,你这叛逆谋反的罪人之子,也配和我山戎攀亲戚?我们山戎要是有你这么个东西,早剁碎喂狗去了。至于我母皇,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你这牡畜给她提鞋都不配,还自认是我长辈?笑话!”
“你!”亚乙气极。
子辛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
“我劝你认清形式,是你殷商必须做小伏低把太子送给我,而不是妄谈联姻,两国之间从来不是对等,山戎在上,你在下。”
亚乙气得额头上青筋毕现,忍了又忍,目露凶光咬牙说道:“将太子嫁予山戎,已是作了极大的让步,你不要不识好歹!”
子辛用指尖缓缓划过金铜斧钺的刃边,气势凌人地说:“申帝提出四个要求,你只完成了一个,另外三个,你准备何时践行?”
“狂妄!”亚乙忍不住拔剑怒吼。
“我大商不是任你予取予夺的小国,你以为寡人会怕你?要不是看在宗母易戎的份上,才将太子嫁回有娀,两国重修盟好之约……”
子辛冷冷地打断他:“你还有脸提易戎?成汤毁了我有娀氏的夏都,她老人家要是在天有灵,就该降下雷电劈死你们这群不孝子!”
她睥睨地傲视对面的群臣,语气轻蔑地说:“想盟好?痴人说梦!我们要的是殷商永生永世的臣服,否则就像你们的先人一样,被我山戎打得到处跑,届时就不是迁都那么简单了,流血漂橹,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殷商群臣听得激愤不已,不乏有慨然之士嗷嗷叫着想要冲上来。
宰相籍亥忍无可忍地说:“好大的口气,我大商诸侯数百,将兵数万,可不会怕你!”
“既然不怕,那就来试试,论打仗,我山戎可没怕过谁!”
她拿起一把长殳,冲着商王的车驾抛掷过去,精准地斩断他们的隹鸟军旗!
只听“咔擦”一声,军旗轰然断裂,对面的群臣悚然失色,亚乙抱着脑袋急忙躲避,全军上下乱作一团。
“哈哈哈哈……”
山戎的士兵仰天狂笑,耀武扬威地鸣金收兵。
和谈失败了,商国这边垂头丧气。
下午晚些时候,满朝文武全都来到了宣政殿,沸沸扬扬地讨论对策。
王叔齐辈分高,素来敢说话:“山戎要是派兵来攻打大邑,那可如何是好?冢宰,你不该在言语上刺激山戎。”
籍亥尚未表态,就有人先站出来。
大臣午丑说:“山戎人那么嚣张,倘若我们不应战,岂不是更丢脸?要是大王服软,诸侯们会怎么看?他们都是软骨头,到时候不等打仗,第一个就去投靠山戎了!”
亚乙重重地点头道:“没错,冢宰也是为了国家的颜面,现在诸位说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文官丘贾说:“大王,诸侯和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把柄在手,他们不依靠大王,又能依靠谁?如果被山戎知道了他们的丑事,怕不是死得更快,不用担心他们倒戈。”
见亚乙专注地盯着他,丘贾继续说:“以臣的拙见,不能听从个别人的主张,当下我们不宜出战,应该与山戎握手言和,她们不就是要钱要人吗,给太子多陪送些家资,安抚住山戎才要紧。”
“对啊。”主和派们不由自主地点头。
另一位大臣也来帮腔:“丘贾大夫说得有道理,百姓们跟从先王盘庚,迁都到了大邑,这还不到两代人呢,倘若被山戎打得再次迁都,臣担忧民心会不稳呐。”
“是啊是啊。”朝臣们纷纷附和。
又有一位重量级的大臣出来表态了,公子元说:“先王迁都那么困难,至今民间还在到处传唱盘庚三篇,这才刚刚稳定不久,不能再生变故了,难道大王扪心自问,才华比得过先王吗?”
亚乙谦逊地说:“兄长盘庚高才,寡人自然是比不过的。”
“大王既知比不过,就不能再动摇民心,我们再也经受不起战争的折腾了。”
“可是……山戎提的四个条件,一个比一个刁钻,譬如迎回漳嬿,还要给她奉上王位,将寡人置于何地啊?”
丘贾立即表态:“大王,漳嬿那个老匹妇要是敢回来,臣等必将其手刃于刀下!大王请放心,臣等心中只有一位明主,便是大王,绝不会奉迎漳嬿一个女人!”
其他人也大喊:“就是,朝廷之事绝不该女人做主,否则还要我们男人作甚?我们与漳嬿势不两立!”
“这……”亚乙犹豫了。
午丑很着急:“大王,您万不可听信这些贪生怕死之徒的言语,他们已经在大邑经营了二三十年,良田美苑豪宅都置办在这里,当然不愿有所闪失了,他们,全都是为了私心而进谗言呐!”
他一个个指着那些大臣,高声呵斥:“你们这群小人,妄图说动大王向山戎投降,把我大商的尊严扔在地上踩!”
这一下打击面太大,和战双方算是撕破了脸皮。
丘贾阴阳怪气地说:“午丑大人,你的良田美苑豪宅可不比我们少啊,怎么我们保全大邑和百姓免受战争之苦,就成了贪生怕死?你让大邑和百姓为你牺牲,反倒成了忠心耿耿的良臣?哼,恐怕你是为了个人的名声,而罔顾国家和百姓的生死,你才是那个沽名钓誉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