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辛盖着绣被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说:“不必我们亲自动手,只需让卫国公主知道此事,明日你派人携带重金,找机会贿赂卫妘的亲信,务必要让她早日知晓。”
………………
甘彦连续两天食不知味,心事重重,今日办完公事回家,亦是不发一言,闷头闷脑地把自己关在内宅。
下午申时,一位妙龄少女赶着黄牛板车来到府邸门前,她穿着平民才穿的粗葛白衣和草鞋,腰间别着一把大刀,害羞地问守门人:“我父亲在家吗?”
“呀,女公子来了!”
门子抬眼一瞧,发现是酒正的独女酉离,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殷勤地说:“伯爷在里面呢,女公子自去找他,牛交给我来喂就行了。”
等她走远,两个门子合力解开牛绳,其中一个便开始说嘴:“我要是有一位伯爵父亲,恨不得天天住在府里不走了,哪像女公子还住在母家,也不怕时间长了,与父亲疏远了关系。”
“就是就是。”另一个门子无比认同。
甘彦此刻独居内堂,跪坐于草席之上,神色凛然地擦拭着一柄金铜短剑,直到把剑刃擦得锃亮锋利,终于眸光爆闪,下定决心往脖颈间抹去。
“父亲!”
酉离刚进门,就看见这骇人的一幕,瞬间顾不得害羞了,疾步奔跑过去,猛然拽开他的手。
“哐当!”短剑掉落在地上。
“父亲这是干什么?”
酉离连忙去查看他脖颈间的伤口。
甘彦推开她说:“不要管我,让我去死!”
酉离捂住他的伤口说:“父亲遇到了什么难事,说出来与孩儿一同计议,怎可轻易赴死?”
甘彦痛苦地说:“我愧为有娀氏后裔,为了一己之私,罔顾母国恩德,屈身侍奉仇人,唯有一死,方可洗清我的罪孽,否则九泉之下,我无颜面对列妣列母。”
酉离惊疑不定:“父亲怎会突发此想?”
甘彦流泪道:“三天前帝女辛戎来访,当面痛陈我的罪恶,我反思己过,发现她说的句句在理,我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
酉离松了一口气,心念急转,片晌便说:“我今日方知父亲之志,父亲,与其无谓去死,何不留着这有用之身,以待她日……”
甘彦泪眼朦胧地握住她的手:“好,我听你的。”
城外军营里,子辛坐在中帐之内,对着前来复命的手下问道:“贿赂之事办妥当了?”
站在对面下首的薛寻,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手作捧心之礼,捶胸道:“禀大王,臣幸不辱使命,已将此事告知卫妃的亲信且虞。”
“哦?说说。”
薛寻绘声绘色道:“臣装作从方国来的落魄公孙,屡次和且虞假装偶遇,请他喝酒吃饭,几次过后,他便与我称兄道弟。”
“臣趁机表明了想投靠殷商王室的心愿,但苦于没有门路,空有财宝也无处敬献。”
“且虞是个见钱眼开的,立刻向我透露了他的身份,原来是卫妃的陪嫁心腹,还说可以为我引荐一二。”
“我于是献上财宝,无意间说出了太子想娶邢侯独女的秘闻,他当场大惊,这会儿怕是已经告诉卫妃了。”
子辛赞许道:“你做得很好,有人怀疑你吗?”
薛寻摇头:“没有,臣向来谨慎,绝不会引人怀疑。”
子辛沉吟道:“既然如此,你继续留在殷都之内,再去支一笔钱财,先买宅院住下,尽量结交有用之人。”
薛寻脸色微变:“大王,那我岂不是要留在殷商了?”
子辛笑道:“殷都号称大邑商,又繁华又热闹,将你留在此地不好吗?”
薛寻把手放在心口上:“臣只想快点回到山戎,和我母亲姊妹在一起,哪会稀罕这个鬼地方。“
子辛满意地说:“你忠心可嘉,但山戎需要你留下,将来论功行赏,你为先登之功。”
薛寻猛地抬头,眼睛发亮,先登之功可是头等功劳,激动地膜拜道:“臣誓死为大王效力,万死不辞!”
子辛抬手让他起来:“别整天死啊死的,和殷人都学坏了,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