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栖冷冷瞥了玉巍一眼,施昭云如何现在她早已漠不关心,只是肃王和小侯爷好大的威势,为了抓她,竟把御林军都差遣过来了,其只手遮天,恐怕和陛下也差不了多少了吧?
她自然是逃不了,但那小侯爷,却也别想如愿。
玉栖道,“二哥哥,你平日的清高都到哪去了?明知那徐小侯爷用龌龊手段逼迫于我,却还要与虎谋皮,为他甘为鹰犬。我此刻虽落于你手,却犹看你不起。”
这话颤颤柔柔的,声音不大,却透过沙沙的雨声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人的耳中。
玉巍被她说得有些发愣,还是鲍扬冲最先反应过来,咳了一声……这姑娘怕是误会他们是小侯爷派来的,想要追她回肃王府,所以才这般排斥。
玉巍捶足急叹,对玉栖道,“七妹妹,那小侯爷已被罚了充军,现在骠骑将军处不死不活的,你不要糊涂了。”顿一顿,深深道,“要你的,是陛下。”
话音未落,玉栖瞳孔猛然一震。她方才已经想过太多个玉巍哄骗她的借口,却唯独没料到这么两个字。陛……下?
这字眼如此地陌生。
陛下要娶的,不是她长姐吗?
她哽咽道,“我……我,与陛下素不相识。”
玉巍把雨伞都倾斜到了玉栖的一边,自己淋在雨中。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雨水,“七妹妹,圣旨都到了咱们府邸,还能作得假吗?你就不要闹了,好不好?你若是执意要抗旨不遵,便是置咱们玉家满门的性命于不顾,你亲阿娘夏姨娘,也得被你一人的行为连累。听二哥哥一句,咱们现在就回去,一切都没事,好吗?”
玉栖眉睫乱颤,如鲠在喉,细白的手臂挣扎着要推开他。然而情势已容不得她反抗,不由分说,玉巍就将她扶上了事先准备好的马车之中。
马车辘辘而起,快马加鞭,已不是驶往玉府,而是夜色最深处的皇宫。
*
也不知过了多久,玉栖昏昏沉沉地被扶进一座富丽静穆的宫殿,然后昏昏沉沉地被放进了浴桶里。
几个衣着华美的女使往盆子里倒水,热雾氤氲得满屋都是。然后她感觉到有人很轻柔地替她擦拭周身,用热巾帕清理她肩上的伤口,有些沙疼。
待她们把她从浴桶里捞出来,一件软绸做成的荼白寝裙穿在了她的身上。那料子很柔很滑,跟用天上的绵云织成的一般,穿在身上还不如一片羽毛重。
玉栖只是家中庶女,从小没少被苛待,这样的料子,她见也没见过。
做完这一切,又换了另一波人将她扶到了一座暗融融的宫殿之中。
她脚下没穿鞋子,踩在厚厚的印花地毯上,却感觉不到一丝冷,反而还暖洋洋,像是地下铺了地龙。
银骨炭有时还会散发细细的烟灰呛人,而这样的地龙却无声无息地弥漫暖意。
寝殿里挂着层层的曳地帘幕,她每走过一道,便有女使在身后放下一道。越往里走,灯火越黯淡,暖意越重。直到尽头,放着一张宽阔软糯的五方香床。
玉栖就被那些女使放在了那里。
之后,所有人都退出去,万籁俱寂,只有两三支红蜡发出朦胧的微光。
静得可怕。
玉栖抱着双膝瑟缩在床最深处的角落里,眼睛干涩涩的,也不知是哭得,还是被红烛的光晃得。
黑暗的夜弥漫在她的周遭,她想抬眼去看看外面的风雨停了没有,却被厚厚的宫墙阻隔,半丝声音也听不到。
二哥的话还回响在她耳边。
陛下要她。
所以,她这是被送来给陛下了?
这里是皇宫吗?
她至今还觉得自己活在一场不真实的噩梦中,掐一掐胳膊就能苏醒。然而她都把手臂掐青了,周遭的一切还是原样,冰冷而又坚固地围绕着她。
玉栖迷迷糊糊地蜷在角落里,感觉眼睑下干巴巴地发皱,泪水流下来又干了。
她靠在香床上假寐,过了好半天都没人理她。浑浑噩噩中,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风雨交加的小桥洞下,孤独,无助,雨水冰冷地打在她脸上。
玉栖猛然睁开眼睛,这才发现那冰冷的触觉并不是雨水,却也不是幻觉,是一只男人的手正漫不经心地抚摸她的眼睑。
他就坐在她身畔,不知何时来的。见她醒了,仍没收回手的意思,而是缓缓地搭上了她的下巴,感受她那颤颤战栗之意,柔冽地开口。
“和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