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栖顿感全身热流冻结,额头碰到男子肩头的瞬间,仿佛连脉搏也停休了。
他本就比她高挑许多,腰间被他这么不轻不重地一锢,她浑身都微微上倾着,只能足尖略微点地。
“你……”
玉栖一急,眼白沾上几缕绯红,猝急又慌张地仰视着面前的男子。
本以为又遇上个急色之人,却见男子瞳孔颜色清明,如一片不起澜的湖,平静无波。
赵渊微微低着头,姑娘那水光隐隐的唇就在咫尺之距,香腮红晕氤氲。
他没理会她那防贼似的态度,修长的手指搭住了她腰上的丝带,轻描淡写地道,“腰带反了。”
说罢离开了她的腰,利落地将腰带的暗褶挑出来,在她后背系了个平平整整的蝶结。烛影恍惚中,他微凉的指节只在她柔软的衣带间穿梭,不高不低,却并无更多逾矩之意。
玉栖舌尖干涩,知他并无那意思,脸上不禁红潮迭起。再低头一看,那蓄意弄乱的腰带已被整理得完好平整,心知自己的心思已被看了出来,更是难堪。
这种感情很奇妙,她言辞凿凿地拒绝了施昭云,转眼却跟另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来到了别院,还挨得如此亲近。
从认识以来,她对施昭云总是依赖多于爱恋,总是想着如果嫁给了施昭云,她就能得到某某的好处,譬如安身立命,或是富足稳定的生活……而眼前这个男子,却蓦然给了她另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玉栖甩甩脑袋,强迫自己停止胡思乱想,反正他和她只是萍水相逢,一面之缘罢了,以后也不会再见,想那么多也是没有必要。
“多,多谢您。”
她目光来回闪烁,尽量维持着恭谨。自己的声音落在自己耳中,颤得不像话了。
赵渊放任她远远躲开,幽幽睨着她,“怎么,很怕我?”
从两人刚一见面她就一直在抖,初时还以为是被小侯爷吓的,如今看来,她就是怵惧他这个人。
玉栖退出到好几步之外才心绪稍复,盯向自己的肩膀,确实,控制不住地抖。
于是她只好欲盖弥彰地解释道,“我想起来您因为我得罪了小侯爷,怕小侯爷来找您寻仇,心中担忧,所以才畏惧不已。”
赵渊凝声打断,“他不会再回来,你不必怕。”
这话说得轻淡,却又透着冷冽的笃定,不容置疑。
玉栖一时间想不到还有什么比肃王更只手遮天的势力,不过但见行宫庭院森森,想来面前人也是朝廷命官,背后也是有依仗的。
可她呢,今日躲过小侯爷只是侥幸,过不了几日小侯爷还会找上门来,变本加厉地逼她上花轿。或许还会因为今天吃了亏,更恼羞成怒地为难她。
到时候……玉栖心中芜乱,浑不知如何是好。
日头一点点地落下来,她偷偷踅摸着外界渐渐黯淡的光,也不知那人何时会送她回去。
她垂着眼帘,盯着他写字,盯了好一会儿,许是他被她盯烦了,才淡淡道,“也会写字?”
玉栖有些心虚,“会写的,但写得不好看。”
府上的大姑娘和三姑娘是大夫人所出,从小有女子学堂念。她只是个庶出的姑娘,母亲又不得大夫人喜欢,历来是当做半个奴婢使唤,不允准上学的。她肚子里那点学问,都是给大姑娘和三姑娘送饭时,站在墙角偷师来的。
他漫不经心地问,“真会写假会写?”说着随手卷了桌案上的一沓金纸和经书来递了给她,“若是你想报恩,就抄了这本经书三日后予来。今日时辰不早了,先送你回府。”
玉栖只盼着他说送她回去,闻言微喜,抄经书什么的却只是小事。她受了他的大恩,这样的要求理应尽力而为。
“不知三日之后在何地将经文交付给您?”
她来的时候心智大乱,根本就没记路,找不到这间别院里来。
赵渊沉吟了半晌,“你待着便好。我会着人去取。”
玉栖听他这么说,便是知道玉府宅邸在何处了。
当下她抱了经书和宣纸准备拜别,临走之时,想起今日一别后会无期,理应再深谢一番。不过言语道谢方才已说过,此刻再说却显噜嗦,只得三日后送经之时多备些贵重礼物,叫他家下人一道带去就是了,也算还了今日的恩情。
送她回去的还是名唤“左凛”的那位少年郎君,左凛把她送到敬安伯玉府所在的街巷,隔着半里之遥停下来,道,“敝上吩咐,姑娘家中门风森严,再往前送,恐怕多有不便。某便送姑娘至此了。”
玉栖下得马车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再问了一次。
“……不知可否透露公子姓名?蒙君搭救,若是连姓名都不问清楚,怕是府中阿娘要责怪。”
肃王睚眦必报,报复人的手段堪称恶毒。不知那人的身份,她总是难以放下心来。
左凛看出他的心思,“敝上姓赵,姑娘放心,敝上既告诉姑娘不必担心,那便不必担心。至于主人家的名讳,某身份低微,却不敢冒泄。”
说罢朝玉栖微微一拜,上马而去。
玉栖站在原地,痴痴想着,赵,那是国姓。果然不出她所料,那人是皇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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