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杨青看上去好像突然来了兴趣,“是很厉害的剑客吗?”
秋濯雪却叹了一口气:“他确实是很厉害的剑客,只是他最广为人知的却并非剑术,而是被神医古蟾断定本活不过七岁的心疾,这病是胎里带出来的,因此根本治不好。”
杨青忍不住问道:“那他今年多少岁了?”
“如今他已经二十有七。”秋濯雪答道。
“他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甚至比江湖上绝大多数人更长命一点了。”杨青摸不着头脑,“难道这位大夫是个庸医?误诊了?”
秋濯雪哑然失笑:“如果古蟾也算得上庸医,那天底下大概就没有好大夫了,他并没有误诊,正因如此,风满楼才会成为一个奇迹。他的病其实不是完全无药可治,然而古蟾并不认为他,或者说任何人能够做到。因为患有心疾的人,绝不能大喜大悲,更不可以忧虑焦躁,只有保持一种绝对的平静,才能延缓阎王的脚步。”
杨青听得不寒而栗:“那岂不是跟死人一样了?”
“不错,正是如死人一般。”秋濯雪并没有计较他的失言,目光黯淡了下去,“他的父母一开始教他习剑,一来是为了强身健体,二来是想令他沉溺于剑术之中,克制心意。”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风满楼竟于剑道极有天赋,少年时一战成名,名动江湖,然而他对胜败名利毫无兴趣,痴于剑术到忘我的境界,甚至为追求绝对的平静,不惜避世离俗,远居北疆苦寒之地。”
杨青皱起了小脸:“听起来,怎么好像有点本末倒置了?”
秋濯雪轻声叹息起来:“正因如此,所有与他交过手的剑客都认为,风满楼几乎已算不上是个人,他断绝了作为人的大部分欲念与交际,生命里只剩下剑。”
因此谁也不知道,最后夺走风满楼性命的会是心疾,亦或者是,他对剑道的过度痴迷。
杨青听得津津有味,不禁脱口而出:“哎呀!他听起来简直就是小说里在结局才露面的那种大反……”
他的声音却突然卡在了喉咙里,支支吾吾起来。
这反应倒是出乎秋濯雪的意料,他见过无数的人仰慕风满楼,可每个人的仰慕之中都难免带有一丝丝的同情与惋惜,而杨青看上去似乎一点也不在乎。
“大反什么?”
“大反……”杨青的小脸憋得通红,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很快语调又高昂起来,“大反转!对,我是说大反转!就是绝处逢生,否极泰来的意思。在书上,像风大侠这样的人物,往往是会逢凶化吉的!”
秋濯雪忍不住微笑起来,他知道杨青并没有说实话,也知道这孩子刚刚想说的绝不是这句话,然而这种祝福总是动听的,甚至令人感到宽慰:“那就谢你吉言了。”
杨青沉默了片刻,忽然忧心忡忡地看着秋濯雪的脸,作为一个孩子来讲,他实在过于贴心:“秋大哥,是不是我哪里说错话了?”
秋濯雪摇了摇头,柔声道:“正相反,我只是很高兴你这样说。”
“很高兴?”
“我的这位朋友并不如世人想象得那么无情,他既赤诚,又真挚。”秋濯雪淡淡道,“人们往往只当他是一把带有裂痕的剑,以为崩溃才是命中注定的结局。他们甚至已不将他当做一个人来看待,却忘记他的心脏流动着与常人相同的热血,身体也如寻常人一样的温暖,本该多享受这世界的美好。”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脸上仿佛发着光。
杨青想了想:“听起来,他的朋友一定不多。”
“他只有我这一个朋友。”秋濯雪叹息道,“也许我本不配做他的朋友。”
人人都能忍受一时的寂寞,可风满楼的寂寞绝非是寻常人能够忍受的,面对朋友的痛苦,他却无能为力。
这时,秋濯雪突然发现杨青的表情突然扭曲了起来。
“怎么了?”秋濯雪问道,“你哪里不舒服?”
杨青只是非常古怪地看着他,声音好像变了调:“秋大哥,我想这位风大侠一定还没有娶妻吧。”
“当然没有。”
杨青的脸不知为何,越发扭曲狰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