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委地,解开绸缎绑手在漆金床角,燃烧的寒梅熏香一直没有散去。窗外透进来碧绿枝叶间的蝉鸣。
他被绑住眼睛,只能看到眼睑下一点阴影泛红,下一刻情"欲难以自控,便难堪闭紧眼睛,睫毛在绸缎上撑出细小褶皱。
一炉香渐渐燃尽了,无人来换,似乎心照不宣地留下满殿空旷寂静。他的声音因此格外清晰,像夏日月亮倒流入荷叶池塘,温柔清透。
“够了……”
扣住额头低头吻下渡过一口气,带了满殿透不过气密密压压寒梅香。
“秦宵游……”
长发泼满床榻,苍白的足弓绷直,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闭眼,身体的生理反应不受控制,深浅红意爬上额角和眼睑下侧脸,不知是久睡后的疲倦还是活动后的满足,沉沉叹了口气。
秦宵游屈膝坐在他身前,主动让他退出,汗水顺着鬓角滑落。年轻帝王眉眼间的阴郁在情"事后仍未褪尽,此时却笑了:“朕知道按察使身体欠安,已然体恤了。按察使也该知进退。”
他的眼睛在绸缎下,仿佛是睁开了,睫毛撑出窄窄缝隙,细微抖动。
“陛下现下在恼怒什么?”他声音略显得沙哑,十分疑惑般:“既然陛下从未陷入情伤,自然是臣与太后从前误会了。为人臣子,更不该逢迎谄媚有愧于心。”
“现在你知道要清名留于青史了?”秦宵游笑起来:“为宗王入宫时,怎么没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起居官写了多少次夜宿天乾宫,难道爱卿还能全身而退吗?后世再论也难分贤臣还是奸佞,不如就此死心。朕毕竟待你不薄。”
“有何不对?”
“他可写到陛下爱屋及乌,由兄长及臣,同蒙陛下厚爱?”
挡出睫毛疏密错落深浅褶皱的绸缎将要松落,秦宵游沉默半晌,伸手按住遮住他眼睛的绸缎,感觉到眼睛在自己手指下面闭上。
“多说已无益,到此为止。”皇帝叹了一声。
此日之后,秦宵游很久没再来这里。
只在早朝时和他远远隔着百官看到个囫囵影子,只看到他红衣官袍低眸浅笑收下李将军女儿生辰宴的请帖。新上任的太监总管看着皇帝回宫后摔了满宫瓷器。
一日早朝结束,下了瓢泼大雨,他偶染风寒,在马车上呕血,昏迷不醒。众臣都去探望过,却始终不见好转。
太监总管一时心惊胆战,匆忙为心急如焚的皇帝备下了车架。
陛下很快微服到了府邸,看到回到京城的慕太傅站在院中,满庭月色清霜如雪。
慕太傅要行礼,皇帝拦住了他:“太医来看过了吗?”
“来过了,”慕太傅说:“陛下隆恩。”
秦宵游匆忙颔首,红着眼睛进了院内。
慕太傅站在原地低声道:“老臣从前因为妻子离世,难免迁怒稚子。前些日子感觉不久于人世,才后悔没有珍惜天伦之乐。”
“既然他如今对陛下无意,老臣斗胆……请陛下赐婚。”
“……”
秦宵游沉默半晌,才开口:“太傅老了。”他快步走进里面。
少年闭目睡在塌上,乌黑的头发泼墨般落在白锦衣袍上,俊美的眉眼又长开许多,更显得同所有京中清贵世家子一般眉峰清疏俊秀。
看着大夫换了副汤药,时辰已经是月上中天。
秦宵游终于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指。他昏睡中似乎也有所觉,轻轻回握了一下。手指冰凉,那一点回握的力气极难察觉,秦宵游却感觉到了。病痛之中,他的眉目紧紧蹙起。
无缘由的恐惧令秦宵游心神震荡。
怕他病痛难安,怕他成亲,怕他受人非议。
“你要与朕做君臣,”秦宵游哑声低低道:“如今,朕可不能如你所愿了。”
……
北宗王屡次犯上,秋天时被流放至边关。按察使再三求情,被皇帝冷落。被编撰史官记载成了自此以后,按察使郁结于心,深居简出久病不愈,渐渐不再出现在早朝。
自古变法功臣结局都惨淡,这样的收尾已经算是功成身退足够圆满,也不算在众人意料之外。只是难免引人唏嘘。
***
又一年深秋,秋霜严寒,风露催人。
黄昏笼罩着一片暮色的映辉宫。听说这处宫殿当初是某人住过,如今已成了禁地,陛下严令禁止任何人接近,白首相知犹按剑,君臣猜忌决裂,不过如此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