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宁侯府里的贵女,单只五姑娘收到了梅花宴的请柬。 辛老夫人特意让宝来送了一套头面去世安苑。 李氏由慈堂出来,脸色难看。 贴身伺候的赵妈妈道:“太太,今年的梅花宴,奴婢打听过,收到请柬的贵女远不如往年多。奴婢还听说,镇国公府和东平王府也只送去了两张请柬,他们府里姑娘多,都打算跟去。” “两张请柬,难不成瓜分几瓣,府里的姑娘都能去了?”李氏话语怨怒。 好在这里是她的修兰院,周围都是她的人,李氏才敢发泄胸中不满。 提起西宁侯府,都只知道官居礼部尚书的辛二老爷,还有已故的莞宁郡主。 李氏怨恨老天不公,论出身,当年莞宁郡主在先帝钦封前,还只是个平民女子。而李氏出身侯府嫡女,身份尊贵。怎么她的闺女,还比不上二房的野丫头? 长公主府的这张请柬,就应该是给她女儿辛容的。 赵妈妈道:“谁说不是呢,今年请柬送出的珍贵,能参加梅宴的都是京中顶尖的公子贵女,宴会又是在长公主府,由信阳长公主亲自督办,少不得还有王孙皇子捧场,贵女公子们挤破了脑袋都想要进去。” 当朝天子膝下儿孙众多,光是到了适婚年龄的皇子就有好几个。 李氏在窗边坐下,若有所思。 若是辛容能被皇子看上,随便一个皇子,不比病恹恹的九皇子光彩? “太太您想想,信阳长公主是皇帝的嫡亲长姐,进了梅宴就有机会亲近长公主。再说了,这么多人都想挤进去,信阳长公主万一会有宽容。” 李氏用帕子擦了擦嘴,心里早已打定了主意。 半晌,她温声道:“前几日给三姐儿做的衣裳,有一件尺寸不合身,我看五姑娘身形更柔弱些,你去差人把衣裳送过去。” 赵妈妈笑着应道:“是。” 世安苑里,赵妈妈把两件新衣裳送了过来。 荷蔓瞧着眼熟,把衣服一撂,冷声道:“赵妈妈是什么意思?” “我前个路过听竹居,看见三姑娘在试衣服,穿的就是这件花草纹粉蓝锦袄,莫不是送错了?我们姑娘金贵,老夫人才送来一件狐裘锦衣,让姑娘在梅宴上穿,你这件,还是拿回去给三姑娘吧。”荷蔓连珠炮一般,把赵妈妈说的面红耳赤,臊的不行。 赵妈妈硬着面皮道:“荷蔓姑娘,你瞧错了吧,这衣服是新做的。” 荷蔓急道:“谁听你扯谎,三姑娘不合身,才送来世安苑,这是什么道理,走,我们找老夫人评理。”说着,上前扯赵妈妈的胳膊。 荷蔓力气大,手指掐身上跟铁钳子一样。 赵妈妈深知这丫头打起来比汉子还凶,见势不对,脚底抹油溜出了院子。 荷蔓插着腰,嗤笑:“再敢拿着别人用过的来,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她回了屋,心情还是不太好。 辛楚笑了笑。 “姑娘还笑的出来,大太太这是打算撕破脸了?” 辛楚不以为然。 多半是荷蔓歪打正着,凑巧撞见了三姐辛容试衣服。 不出意外,赵妈妈还要过来一趟。 却说赵妈妈灰溜溜的回了修兰院,把遭遇说了,李氏脸色难看了一些,不屑道:“三姐儿就是一根手指头都比她金贵,她还拿乔。” 跟她那个娘一模一样,长了一张妖里妖气的脸。 话是这么说,李氏犹自闷了会儿气,却不好和二房翻脸。 她让赵妈妈带去了时兴的贵重布料和首饰,给世安苑送了过去,赔个不是。 辛楚全部收下了。 看着赵妈妈肉疼的脸,辛楚心里舒服。 这两日,辛楚调配出一瓶止血膏,方便携带,就塞进了随身的香囊里。她还炼制了迷药防身,就藏在戒指的暗格里,应付突发事件。 荷蔓总有疏忽的时候,她必须学着自保。 信阳长公主的梅花宴辛楚有印象,因为宴会里发生了命案,长公主惨死府中,天子大怒,案子足足调查了两个月才水落石出。 所以这一趟前去,也是风险未知。 辛楚不由庆幸,她是个敬业的演员,虽然过了挺长时间导致剧本里的细节缺失,大致剧情她却都记得。辛楚正好可以借助优势趋利避害,把弟弟和自己从死亡线里拉回来。 转眼,信阳长公主府上的梅花宴如期而至。 大清早,西宁侯府的门口,一辆宽大的马车停着,车身四面装裹丝绸,车头纹着侯府标识。 “姑娘,当心脚下。”莲枝扶着辛楚离开世安苑。 昨夜下了场大雪,鞋子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 莲枝交代了荷蔓一些事,荷蔓认真听了,点头:“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姑娘的。”荷蔓拍拍胸口,保证道。 辛楚在踩雪玩,荷蔓过去凑热闹。 两道少女的身影在皑皑的雪地里鲜活可爱。 “姑娘,该到出发的时辰了。”莲枝一脸无奈的笑了笑。 都是大姑娘了,还爱踩雪玩。 “行,出发吧。” 辛楚抬头,轻轻的勾了勾唇角。她的眉眼秀美温婉,小脸白皙如玉,一身雪白的狐裘站在雪地里,越发衬的她明眸皓齿,钟灵毓秀,是个顶尖的小美人。 “五妹。” 刚要走出侯府大门的辛楚停住脚步,转过了身。 盛装打扮的辛容款款而来,上前拉住她的手,柔声道:“母亲要我与五妹一同去长公主府赴宴。” 她就猜李氏无事不登三宝殿,原来是要二人一同前去梅花宴。 辛容穿一身天青色的毛边小袄,乌黑的长发披散,戴着金嵌玉石的精致头面,相比她一贯温婉秀美的打扮,这一身灵动娇俏,十分显眼。 心思电转,辛楚眨了眨眼,笑道:“好呀,不过四姐怎么没来?” 二姐辛眉婚期将至,不便出门。六妹辛雪还在禁足,七妹年龄太小,只有四姐辛云合适。 辛容扬了扬唇角,轻声解释:“四妹体弱,前几日生了风寒,在屋里调养呢。” “怪事,我昨日还在园子里看见四姐。” 辛容笑容几不可查的僵了僵。 她柔声道:“五妹,别再晚了时辰,上车吧。” 辛容在丫鬟的搀扶下,最先上了马车,然后她回身,极为体贴的要把辛楚拉上车,辛楚不用她搀扶,先一步进了温暖的车厢。 辛容脸上的笑容再次一僵。 前往长公主府的路上,马车徐徐前行。 车厢里生着暖炉,不觉一丝寒冷,车身摇摇晃晃,辛楚靠着车壁,闭目养神。 辛容嘴边的话不觉咽了回去。 她盯着辛楚的脸,手指不觉收紧。 “嘶!” 听到响动,辛楚蓦的睁眼看去。 辛容揉着手指,手炉打翻在脚边。 “三姐,手疼吗,要不要回去涂点药?” 辛容道:“不碍事的。” 闻言,辛楚淡淡的笑了笑,望向窗外。 辛容秀丽的眉毛微蹙,她是越发看不透五妹了。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 马车外,荷蔓道:“姑娘,长公主府到了。” 辛容连忙把手藏起来,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五妹,我们下车吧。” 说完,她迫不及待的推开车门。 辛楚走在后面,一脸淡然。 荷蔓小声道:“是姑娘收到了请帖,又不是她,她高兴个什么劲。” “你便不让别人想想?”辛楚笑而不语。 荷蔓听着姑娘的话里有话。 长公主府坐落在东城的长阳正街,一整条街都隶属公主府,马车在拥挤的牌坊下面停住。不远处就是公主府的大门。此时的门前,车马如流水,其中不乏四匹骏马拉的豪华香车。 真真是权贵云集,盛况空前。 有荷蔓开路,辛楚跟在后面走到公主府前,把请帖交与门侍。 “这位是?”门侍打量辛容。 辛容略显紧张的看向她。 要是被拦在门外,她得多丢脸啊? “这是我三姐。”辛楚从容道。 门侍收好请帖,冷声道:“西宁侯府的五姑娘可以入内。”言下之意,其他人快快退散。 辛容面色一白。 这时,她才注意到,徘徊在街道附近的马车里坐着一些不曾露面的贵女,都是没能获得请柬,想过来碰运气的。只她自取其辱,连帷帽都没戴。 “三姐,那我先进去了。” 辛楚面含歉意,乌黑的眸子俏生生的望过来。 辛容羞恼,这一刻,恨不得撕了辛楚那张脸。 笑话她吗? 都怪母亲也不提前搞清状况,害她当众出丑! 辛容再也维持不住笑容,嘴唇动了动,匆匆告退,扭身就朝西宁侯府的马车奔去。 荷蔓得意道:“姑娘,我们进去吧。” “嗯。”辛楚红润的唇勾了勾。 长公主的府邸,没有请帖,岂是随便进去的?辛容一脸无知,辛楚实在懒得打破她的美梦。也不知道李氏听谁胡说八道了一通,硬把辛容塞了过来。倒是便宜自己,白捡了一堆首饰和布料,她最近正缺钱买草药呢。 辛楚递了请帖,由公主府的丫鬟领着,去了设宴的西府。 长公主府的西府栽着一片梅林,前不久才开了花,于是有了梅花宴。 就在辛楚入府不久,一辆马车停在门前。 “爷,到了。” “嗯。” 车厢里传出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 不多时,车门打开,从车厢下来一名瘦高青年,华贵的袍服穿在他身上稍显宽大,他下车,沙着嗓子唤了声:“鳞五。” 闻言,黑衣护卫下马,随侍左右。 出示龙纹玉佩,门侍面色微变,退后一步,躬身行礼。 青年咳嗽了两声,迈着步子进了府门。 他五官清俊,皮肤雪白,却并非健康的肤色,而是病症折磨,长期不见天日而养成的羸弱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