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双手揣进兜里,侧过身望了望左边的建筑,那里一丝光亮也无,这让他踌躇了片刻,不过很快,寒冷逼着他做出了决定,他在雪地里跋涉起来,艰缓地往那个黑黢黢的建筑走去。
借着雪地的反光,他看清楚了这幢楼的外观——约有三层楼高,原本可能是个正儿八经的办公楼,不过很显然已经被废弃了,不然那斑驳的外墙上不会爬了那么多藤蔓都没人管,虽然它们都已经枯萎了。
难怪连盏灯都没有。钟云从这样嘀咕着,鞋底踩在积雪上发出簌簌声响,这一带实在太过安静了,他下意识地紧了紧外套,加大步伐往矮楼去。
当他站上台阶身处屋檐之下,他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了一些,落在他头发、额头上的细雪开始融化,沁凉的水珠顺着他脖颈的曲线滑到了领口里,钟云从的身体因此轻颤了一下。
他的后背抵在墙壁上,也懒得去管自己的大衣是否会被弄脏,放空的双眼掠过这座城市影影绰绰的轮廓,最后定格在区域中心的一处高耸的剪影上。
那是……惊诧令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原本他以为不存在的景物……竟然出现了!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钟云从神思恍惚地盯着遥远的塔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陷入了右眼的幻象之中。
滴答。
一开始,钟云从以为是积雪融化后滴落的水珠,但在第二滴落在他的皮鞋上且皮革开始融化之后,他知道自己想错了。
他仍是不明状况,但第六感尖叫着要他赶紧离开,于是他在快速地蹭了两下鞋面之后,匆匆忙忙地下楼梯,却在迈下第一阶的时候,和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打了个照面。
血肉模糊并不是个夸张的形容,反之,相当的写实——没有皮肤覆盖,暗红色的肌肉和血管在跳动,眼眶里没有眼白,只有密密麻麻的红血丝,甚至连虹膜也是血色的;鼻子像是融化了,不见鼻梁,只剩两个孔洞;嘴唇也消失了,两排白森森的牙齿狰狞地闭合在一起。这张脸似乎正在溃烂,黏液挂在模糊的轮廓上,摇摇欲坠。
他离那张恐怖的脸如此之近,几乎要挨上了,钟云从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想换个方向逃,却不幸发现这可怕生物是成群结队来的,它们倒悬在屋檐上,不知道潜伏了多久,当他转身的时候,又差点撞上恶心程度相近的脸。
钟云从开始慌不择路,他蹲了下来,避开了那些令人作呕的脸孔,膝盖和手肘一起着地,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闭上眼睛,护住腹部,干脆利落地“滚”下了那十来级的阶梯。
在他浑身发疼地滚落到雪地里之后,他也听到了几声重物坠落的沉闷声响,他知道,那些倒挂着的怪物着陆了,它们很可能会追上来,而他得抓紧时间逃!
钟云从没敢回头,而在逃命的关头他也挤不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思索那些追着他跑而且失去了表皮的生物到底是什么物种,不过看体型,倒是和人类很接近。
可人类怎么会有那样的毒液和速度?
被僵冷充斥着的两条腿让钟云从早有预感,自己跑不快也跑不远,可短短十几秒的时间,他的肩就被为首的怪物给搭上了,这也是出乎他意料的。
他甚至能听到它们鼻孔里呼哧呼哧的声响,和大型野兽的喘气声如出一辙,而搭在他肩上的手,或者说爪子也越收越紧。
他觉得自己死定了。
下一秒,他的身体重重地撞在了什么上,钟云从彻底绝望了,他想起那些浑身溃烂的怪物身上滴滴答答的黏液,现在自己被糊了一身,估计也得被溶解了。
与其变得和它们一样,还不如被吃了!濒死的关头,钟云从忽然被强烈地恶心到了,他奋力踹了一脚:“滚远点!”
“嘶……”很意外的,他听到人声了,虽然是倒抽气的声音,但钟云从仍是喜出望外。
他抬起眼睑,对上的是一张冰凌般苍白俊秀的脸。
终于看到个人类了!钟云从激动之下,几乎忘了后头还有一群索命的。
只是……始料未及的,这个帅哥居然开始狂打喷嚏。
真的是狂打,不带停的,一个接着一个。
钟云从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苏闲郁闷极了。
今天真是太倒霉了,巡逻任务分到最偏的区域也就罢了,平时这一片挺荒芜的,今天不知怎的,就冒出了几个异种。冒就冒吧,这些呆头呆脑的家伙看起来也不难解决,本以为三两下能搞定,却碰上了个在雪地里乱窜的家伙。
莫名其妙挨了一脚,他甚至还没能回敬一番,鼻腔就疯狂发痒,一连串的喷嚏差点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这大冷天的,鼻炎又犯了……还忘了去拿药,真要命。被折磨的涕泪涟涟的苏闲捂着口鼻终于体会了一把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钟云从从兜里胡乱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纸巾,递过去:“还好吧你?”
“麻烦你……”接了纸巾,苏闲捂着鼻子声音含糊,他忍着鼻腔的不适,艰难地憋出一句,“让一让。”
“啊?”那家伙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是个路障,苏闲深吸一口气,强行把下一个喷嚏压了回去,特别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回头看看。”
对方照做了,结果下一秒就面色煞白,报复成功的苏闲幸灾乐祸地勾起嘴角,却没想到那家伙无头苍蝇似的乱转,把异种也勾了过来。
那烂出骨茬满是黏液的手掌眼看就招呼到他颈边了,偏这时候,他鼻翼又是一阵难耐的奇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