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起因都是一个来历不明的电话。
那个隐藏了号码和音色的来电者告诉他——“想找到你父亲的话,就去孤岛吧。”
神秘者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挂断了电话,之后任他怎么回拨,都无济于事。
那瓶半小时前邮寄到钟家的药水,外形和任何一瓶咳嗽药水都毫无差别,白色的瓶盖,棕黑色的瓶身,上头贴着蓝白相间的标签纸,平淡无奇。
但钟云从不会认为这真的只是一瓶咳嗽药水。
要喝吗?有毒吗?最关键的是,有用吗?
钟云从凝视着药瓶里微微晃动的液体,喉咙有些发紧,他在很认真地思考这几个问题,尤其是最后一个,倒不是真的关心药效,而是在意是否真如来电者所言,喝下之后,便能够找到爸爸。
听起来可信度很低,这通电话更像一个恶作剧。
他将信将疑地拿起药瓶,拧开盖子,凑过去闻了下,一股淡淡的辛味钻进鼻子,很有点刺激性,他皱起了眉:“靠,什么玩意儿?”
孤岛?他想起来电中提到的关键词。
那是什么地方?海岛么?对方是在暗示我要出海?
他念叨着这个过于笼统的地名,大脑变成了一团乱麻,千百个念头在一瞬之间回转,他蓦地又放下了药瓶。
“鬼知道是不是药蟑螂的……报警吧!”他心烦意乱地扔了手里的东西,敞口的药瓶滚在地毯上,浅棕色的药水缓缓地渗进了织花毛料中。
他拿起手机正要拨号的时候,忽然感到后颈一凉。
“不想去?”有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背后,嗓音低沉沙哑,“这可由不得你。”
钟云从毛骨悚然:“你谁……”
他话音未落,他的颈侧就泛起一阵细微的刺痛,仿佛是被蚊子叮了一口,意识便如同流砂一般疯狂倾漏着。
在他逐渐陷入昏迷之时,他的右眼毫无征兆地开始发热,钟云从知道,“白日梦”又要出现了。
他仰起头,左边视野里是繁复华丽的灯具在熠熠生辉,而右边的视野,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那是一方阴霾厚重的天空,墨色乌云交叠,正在孕育一场暴风雪。
视角再往下一点,入眼的是一座灰色高塔,塔尖似剑,瘦削挺拔,直指云霄,仿佛要刺破苍穹,搅乱浩瀚星群。
他熟悉卧房的吊灯,而这座灰塔却也并不陌生——因为他的右眼不止一次见过这座塔。
这种说法听起来有些奇怪,但事实如此,他的左眼一直很正常,而他的右眼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出现过这种幻象——钟云从认为那是幻象,因为他试着在网上搜过那座塔,但一无所获。既然资讯最丰富密集的互联网里都寻不到踪迹,那肯定就不存在。
他小时候还只是偶尔突现,随着年纪增长,幻象产生的频率也越来越高,尤其是这两年。钟云从有段时间困扰非常,也告知了父母,但多方求医未果,加上时间长了发现这个怪病除了右眼生异象之外,并无大碍,也就看开了。
他管这个怪病叫做“白日梦”。
直至三个月前,父亲离奇失踪,钟云从心急如焚的同时,右眼发作的次数也跟着直线上升,幻象里最常出现的,便是高耸入云的灰塔。
而在昏迷的前一刻,塔尖模糊成视觉残像,鬼使神差一般,他的嘴唇最后噏动两下,吐出几不可闻的“孤岛”二字。
再睁开眼,目之所及是铺满絮状乌云的铅灰色天幕,一直延伸至遥远的天际,羽毛般的雪片洋洋洒洒落下,天地间漫起一层白色薄雾。
他的脑袋像是被一把生锈的刀来回切割着,钝痛自大脑皮层缓缓入侵,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整颗头仿佛要裂开。
被这种混沌的疼痛折磨着,钟云从一度失去了思考能力,直到低温席卷身体,浑浑噩噩的意识终于逐渐清醒。
失踪……来电……不速之客……前情断断续续地复苏,他手撑着地费劲地站了起来,环顾四周,一边梳理自己的记忆,一边打量着环境。
他处在一处开阔平坦的地方,看起来像个广场什么的,左手边的建筑有些年头了,是那种三十年前流行的风格。此处地势颇高,当他站起来的时候,远远近近的建筑群一览无余。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座城市和左手边的建筑一样,都透出一种破败而苍凉的气息,似乎一阵风吹过,它就会以摧枯拉朽之势分崩离析。
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钟云从轻捶后脑勺,既是为了缓解头痛,也是为了促进思考。
对了,昏迷之前他被人下了黑手,所以……那孙子人呢?是他把他弄到这里的?钟云从有些无助地呆立着,一直到脚踝处传来刺骨的冰冷,他才意识到自己正深陷积雪之中,而他身上的衣物,显然不足以应付这个冰天雪地。
等他完全明白状况却为时已晚,他的身体被凛冽的寒意包围,钟云从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极寒,他的家乡以四季如春而闻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