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一愣:“你说什么?在垃圾箱里找到的?”
“是,已经报过警了。”
医生虽然一头雾水,还是第一时间接过了昏迷的孩子送去急救。
全面检查后,林少安的生命体征还算平稳,就转接到了儿科住院观察。
护士把从林少安身上脱下来的衣物鞋袜归还给了容倾,看见眼前娇柔的女人冻得手脚发红,身上又只穿了件单薄的打底衫,赤脚上还踩了些碎雪渣,表情上不为得显露几分动容。
“我先帮你把伤口处理了吧,”一边处理着伤口一边还唠叨着:“这大冬天的,自己也要注意点啊……你是孩子的什么人?学校老师?”
“嗯……”
容倾没有听见似的,无意识的让人包扎着手上的伤,眼神始终凝着床上躺着的小小人儿。
从发现林少安到奔向医院,她坚存着理智,大脑里其实早就一片空白。此刻独守在病房里,面对着死里逃生的小孩,面对着这份绝望,所有的情绪才克制不住的翻涌。
她看着眼前弱小的孩子,看着那双本该清澈快乐的面孔却盛满了破碎和苍凉。一瞬间,脑海里闪过无数黑暗角落里孩子嘶喊的画面,狰狞的面孔,凶狠的拳头……
压迫和紧促感让她头痛欲裂,思绪恍惚,双手紧紧攥着拳隐隐颤抖,指尖深陷进皮肤印刻出道道痕迹,直到猛然一个寒颤,才从画面里挣脱出来。
视线回到现实,她又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听见门口传来了动静,双拳一紧,毅然决然地起身出了门。
警方和校方就全部赶到了医院。容倾把当时的情况具体描述后,警方便立即前往现场取证,顺带调取了林少安的既往病例以及学校的体检报告。
面对警察的盘问,周子扬只是不耐烦道:“房子太大,我们也确实没注意那孩子大晚上偷跑了出去,谁知道她怎么钻到垃圾桶里的?!平时就调皮瞎碰哒,最爱爬高,经常摔得鼻青脸肿的……不信你们自己问孩子去!”
艾茜神色木讷,全程能不作声就不做声。以照顾孩子为由单独回到了病房,容倾也正好想趁这个空隙和她单独谈话。
没想到徐书凝先一步在病房外拦下了艾茜:“少安妈妈,我们谈谈吧。”
艾茜态度极差:“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容倾停在远处,默默观望着走廊里的两个女人,感叹着世间的巧合。
她想到和艾茜那段情同姐妹的童年时光,那时候自己大概也就林少安这么大,两家住在一个胡同里,她常常跑到艾茜家里玩,看她写的小说和童话故事,每次都能看得忘了回家的时间。
艾茜比她大八岁,那时候也不过才是个中学生,却已经靠着不俗的文笔赚到了很多稿费。
那个雪天,艾茜拿着出版社寄来的白色信封,偷偷摸摸带着她去小卖部买了一大堆几毛钱的冰糕,被两家父母知道了,一起被骂得狗血淋头。罚站有多苦她记不清了,但她永远都记得冰糕的味道,和艾茜对着她俏皮眨眼睛的样子。
后来家里出了些变故,她搬了家,她们也就再也没有了联系。她怎么也没能想到重逢会是这样的局面,如今的艾茜和那个昔日灵气富有才华的少女,已经是判若两人。
“只要等孩子醒了,说了实情,警察迟早会把你们绳之以法的!”
徐书凝重言以对。
艾茜不屑地冷了徐书凝一眼:“随便吧。”
“钱真的比孩子还重要吗?!”
面对徐书凝义正严辞地态度,艾茜眼里终于忍不住流露出几分恼怒:“你们这些人什么都不懂……”
容倾收敛了回忆带来的温存,还是忍不住上前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和光出版社。”
艾茜神情一顿,目光转移向了容倾。
“她嫁给周子扬的确不是为了钱,是为了这家出版社的关系。”
徐书凝知道艾茜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儿童文学作者,以为不过是做了阔太太后给自己贴的金罢了,不想自己颠倒了顺序。她不相信一个文人居然能漠视自己的孩子到这种程度,何况还是个专攻儿童文学的文人。
“怎么会……就算是这样,为了自己的前途就不管孩子,也太过分了……”
艾茜怒意勃发,袖手一挥:“没有林少安以前那些书才是我的孩子!”
徐书凝哑口无言。
“少在这里假清高了。”
容倾一语拆穿:
“靠牺牲一个孩子来成就的儿童学文作品,写得再好,也不过是些空有白话的垃圾。”
“你!”
徐书凝见艾茜被怼得面色铁青,也难免觉得心里舒坦,对这个在她眼里绝对的恶人,也不再保留客气:“容律师,别跟她废话了,就让她等着吃官司好了。”
容倾一声叹息,沉吟片刻后上前两步,伸手拨开艾茜的领口,确认了一眼藏匿的伤痕。
艾茜后退两步,扯了扯领子:“你想干什么?”
容倾心里五味杂陈。
“周子扬是不是会被以虐待罪处罚,决定权在你,除非是孩子本人决心要告你们。如果你确实没有参与过虐待行为,又是家暴的受害者,出于威胁和恐惧下无力对虐待行为做出反抗。就算是真的被告上法庭,你也可以找专业的律师为你做无罪辩护。”
徐书凝神情一滞,回看向面色冷静的容倾:“容倾?你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容倾始终面不改色地凝些艾茜:
“但这不是虐待,是杀人未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