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枕风没吱声。
扶枝理亏,放软声音:【枕风别气,回去给你做八宝鸭——】
她忽然一皱眉头。
是不是太安静了?
刚刚也是,她逗小孩归逗小孩,但凡枕风那边动静稍大,她也马上会反应过来,绝不会说忘了他。
识海里一片岑寂。
扶枝神情一敛,语气严肃:【枕风?说话。】
她拍拍小松鼠的头,示意她稍安勿躁,迅速地打开了定位星图。
星图上闪烁着一黄一青两个光点,青色的是她,黄色的是虞枕风。两人距离有些远。
扶枝当机立断准备动身去找他时,虞枕风终于出声了:【姐姐,我在。】
他声音平和,如蘸了透亮的笑意,道:【我没生气。】
扶枝微微松了一口气,若有所思地“唔”一声,简单交代:【你都听到了?我准备跟这小孩去一趟。】
她听见枕风那边响起风声,少年人声音清冽而温柔。
【好。】
*
啪嗒、啪嗒。
苍翠的龟背叶湿漉漉地一晃,朱红的血沿着叶尖往下流,连成惊心一线。
“我说过,别挡路。”
虞枕风淡漠地抬眼。
拦路打劫的几人被兜头兜脸地泼了一身热血,几两恶胆早吓破了,强撑着没跪下:“道友息怒、息怒……我们这就滚、这就滚!”
见鬼,明明探出来的修为不高,谁知这人一照面就杀了大半兄弟!
剩余的几人两股战战,剑都拿不稳,彼此对视:走、走吗?
一人忽然捅捅同伴,小心地挤挤眼睛:看那边。
同伴胆战心惊地慢慢转头——
冲天的血气里,干净地立着一剪黄。他们眼里的可怖阎王此时却眉目柔和,瞳光潋滟,看上去乖顺得像一只小羊羔。
小羊羔望了他们一眼。
“……”
他们飞快地打了个冷战。快跑啊!!!
虞枕风心情很好,任由那群人连滚带爬地逃掉。
他心想,姐姐哄我了。
想见她。
*
“簌簌。”云雾缭绕的山谷外,树林郁郁葱葱,里面一棵树忽然动了动。
“快点快点,前面就到族地了!”小松鼠踩得树枝摇晃两下,回头朝扶枝摇尾巴,眼睛亮闪闪,“终于把蛇巢解决了,不用再做噩梦啦!”
自从例行巡查发现蛇巢后,她夜夜睡不着觉,噩梦里全是族人被蟒蛇咬得稀烂,血光冲天。现在亲眼看着蛇巢被扶枝一锅端,可算松口气了,兴奋得像个孩子:“回到族里之后,你吃喝我包了!尾巴任摸,不要钱!”
扶枝落到她身旁,好笑地拍拍小松鼠头上呆毛,道:“我想参观一下贵地。”
话本里,“误闯‘蛇窝’并肩作战”是季青临与白意入秘境后第一场重头戏。虽然为祸的蛇已经被她送上西天,剧情应该会发生偏移。但谨防起见,还是踩踩点吧。
小松鼠骄傲挺胸:“包在我身上!族长牌导游,你值得拥有!”
扶枝点头,含笑道:“那就拜托族长大人了。”
小松鼠得意地翘起尾巴,正准备动身,肩膀忽然被人按住。
她侧头:?
身旁的少女笑容忽然淡了下去,用力压了压她肩膀,凛冽锋利的杀机一瞬迸发:“嘘。后退。”
小松鼠瞳孔一缩:……怎么了?
扶枝没出声。远远探去的神识视野里,血光冲天。一地的碎肉残肢,溪水被染成朱红,森白的尸骸卷着碎布、断刀起起伏伏。
“藏得真好,差点没发现你。”
一点银白如风中火烛,摇摇晃晃地被倒拎在一人手里。那人不客气地抖索两下,嘴里骂骂咧咧,又笑起来,“皮光水滑的,剥了应该能买个好价钱。”
“快点,磨蹭什么?”他同伴肩扛大刀,眉间一道刀疤,扭头催促:“阵法时间有限,等白雾围住出口,咱俩都要被困在这破地儿。”
“催什么催,这不就——什么声音?”
咔嚓。
他骤然回头,却见布下的阵法眨眼间碎开,眼里映出一点寒芒,电光石火般直逼而来!
“哪个孙子——啊啊啊!!”他躲闪不及,攥着松鼠尾巴的手一松,鲜血沿着指缝淅沥沥滴下来。
快准狠。一刀两洞。
银白的小松鼠被摔得哀鸣一声,挣扎想向外爬,忽然被淡青光球裹住,漂浮起来。它警惕地一戳,软韧的光球忽然亮起咒令符文,暖和的灵力渡进它身体里。
它一怔,抱紧尾巴蜷成一团,不动了。
“谁?!”
谷中两人无暇去管“飘”走的畜生,握紧手里的刀剑,紧张地盯着谷口。
镜花刀刃亮光一闪,稳稳地落入少女手里,她利落地一甩,溅出半弧血珠。
扶枝心口发凉:还是发生了。长尾松鼠一族几乎全灭。她改变了部分剧情,但有些东西还是按照原来的轨迹运行下去。
冰冷、残酷、没情理可讲。
正式剿灭蛇巢前,小松鼠曾经一指族地方向给她看,语气柔软如云朵:“那里,就是我的家。”她说,“我没告诉族人蛇巢的事,不想让他们担心。”
扶枝放出神识,顺着她所指的方向一“望”:溪水淙淙,松树郁葱,毛茸茸的尾巴在叶间一闪而逝。树下三三两两聚着小姑娘,嘻嘻哈哈地闲聊,老人在晒太阳,水边一串小崽子泼水玩。
热闹、安宁、生机勃勃。
她当时会心一笑,说:“确实是处桃花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