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卫辑熙立即得了全场侧目。 安贵妃毫不掩饰面上惊诧之色道“卫美人,你竟有如此奇花?”难以置信四字只差没写到她脸上。 卫缉熙难得成为一次焦点,只觉无比别扭,还是露了个实诚的笑容,但在众妃嫔眼中却颇有几分荣辱不惊的意思。 一个末等美人也敢在诸位妃嫔面前拿乔,当然有人不爽。 冯充容立即开口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卫美人是特地送来此花给我等凡夫俗子开眼么?” 也不等其他人说话,又自顾自道“还是特地将此花送给安贵妃娘娘?”她这话便是暗示卫缉熙此举是想借着秋菊宴迎合安贵妃,有讨好臣服之意。 这么一暗示,诸妃看卫缉熙的眼神也变了几变,连安贵妃的神色也复杂了几分。 这万年如透明的卫美人竟对安贵妃动了巴结讨好的心思,这背后原因,实在令人深思。 唯独卫缉熙自己,完全没想得这么深,如云见自家美人成为众矢之的,心里也着急得很,她不过随便搬一盆花,竟搬来一盆名贵品种,无端为美人惹来这番猜忌。 诸妃神色莫明,谢婕妤忽然“咦”了一声。 皇后侧目道“谢婕妤,何故惊诧?” 谢婕妤回道“皇后娘娘,恕嫔妾失礼,嫔妾是见这盆赤红饮血有几分面熟。” 冯充容笑道“谢婕妤真会说笑,好好的一个人,竟与一盆花面熟。” 谢婕妤道“充容不知,从前王贤妃在宫中时颇爱培育各种稀奇花朵,嫔妾对这些花草也颇为喜欢,常去她明彦殿里赏看,她曾视一本菊花古籍为天书宝典,对古籍上记载的赤红饮血情有独钟,心心念念想要培育出一盆来。” “今年春日宴后,她兴高采烈的对嫔妾说托人寻到了花苗,端午宴后,她又唤嫔妾进殿,叫宫人抱了一盆花给嫔妾品鉴,当时那花的花枝还不繁茂,花瓣也不太密集,但依稀已是白中带绿,绿里含血的模样,她喜欢得紧,说此花从此后乃她明彦殿的镇殿之宝,她要日日供养,嫔妾觉得稀奇,因此记得特别清楚,今日再看,卫美人这花确实与王贤妃那盆格外相似。” 说完,她看着卫缉熙道“不知卫美人这花究竟是从何得来?”目光中几分探究之意,好似在等待什么。 卫缉熙赫然一惊,她也没料到如云去明彦殿里搬一盆花,竟搬出了镇殿之宝,不知该说凑巧还是点背,她张了张嘴,正准备说话。 徐昭仪在旁接道“这王贤妃虽不在宫中,但名号仍在,便仍是明彦殿的主人,卫美人你趁其不在,偷拿其心爱之物,恐不太妥吧。” 冯充容也道“偷来的花也敢拿出来显摆,如今被拿个正着,大可以治你个偷盗之罪!” 闻言,安贵妃也道“是了,卫美人,此花你从何而来,快说与诸位听听。” 卫缉熙把心一横,正准备招供,忽听一声“诸位娘娘不要难为卫美人了,是嫔妾的错。” 卫缉熙侧目望去,说话的竟是杜婉若。 皇后微微皱眉“杜才人,此话怎讲?” 杜婉若上前一步道“皆因嫔妾此前为送何花到秋菊宴一事烦恼,恰逢皇上问起,嫔妾讲了心中担忧,岂料皇上却道,这有何难,从前王贤妃殿中的菊花甚多,允嫔妾任意挑选来参加这秋菊宴,嫔妾实在别无他法,这便去随便挑了两盆,回殿时正巧遇见卫美人,见她也为了送何花烦恼,便自作主张的送了她一盆。” 她又道“诸位娘娘若是不信,皆可派人去问问皇上。” 听她讲完,诸妃神色各异,好一个杜婉若,竟得皇帝厚爱至此,不仅允其在贤妃的明彦殿里任意挑选菊花,还纵着她随意送给旁人做人情,实在是让人不甘与嫉恨。 听听她说的话,皆可派人去问皇上,说得这般轻巧,平日里她们连见皇上一面都难,还敢差人去问这样无关紧要的事? 一时间,诸位嫔妃都将期盼的目光投向皇后,想她来做一做主,岂料皇后似并不在意般道“既然杜才人的花也出自明彦殿,那英娘你便过去看看,又是什么品种。” 英娘走过去,在杜婉若的指引下来到一盆淡黄色的菊花面前,仔细端详后,英娘惊道“启禀皇后娘娘,此乃初阳,此花看似与上阳城中人人喜爱的绿水秋波的模样相似,但内中乾坤不比赤红饮血少,单看这花蕊深处阵阵红潮,好似刚刚升空的太阳,便知它无比珍贵,可谓是菊花中的仙子。” 皇后听完,笑道“如此说来,这两盆花皆是出自明彦殿无疑了,既是皇上首肯,依本宫看来倒也无妨,各位妹妹也不必去问了。”她又道:“原来这王贤妃从前办秋菊宴时不过摆出些寻常花朵来让人观赏,将稀世珍品皆留给自己赏看,如今她不在宫中,阴差阳错倒让本宫与诸位妹妹开了眼界。”言下之意,这王贤妃受罚受得极好。 听皇后如此说,诸妃也不好过多纠结,只能将不豫得面色掩藏起来,摆出个欣赏奇花的表情。 皇后看在眼里,转头看向安贵妃道“安贵妃,上酒罢。” 每年的秋菊宴上都有品尝去年菊花酿酒的习俗,宫人立即上前为各位妃嫔将酒斟上。 安贵妃得了皇后首肯,立即起身扶酒祝辞,她兴致正浓,振振有词,忽听一声惊呼,循声望去,竟是姜婕妤滑坐于地上,面容扭曲,颜色苍白,嘴里正发出痛苦的□□。 诸妃被这动静吓得有些懵,半晌,皇后才站起身道“姜婕妤,怎么了?” 姜婕妤死死拽住身旁正用力搀扶她起身的奴婢的手臂,颤声道“娘娘,嫔妾肚子突然好痛。” 她喘气道“请娘娘救救嫔妾。”说话间,似连气也喘不过来了。 皇后立即道“快,派人去御医司请御医过来。”她又对初雪道“去找顶软轿,送姜婕妤回殿诊治。” 咋听回殿两字,姜婕妤又是一声惨叫道“娘娘,嫔妾的肚子好痛,嫔妾起不了身了。” 她身旁的宫女菱香哭道“皇后娘娘,婕妤怕是动了胎气,不能动弹啊。” 皇后焦急道“这好好的,怎么会动了胎气。” 冯充容道“可是吃坏了肚子?” 立即有宫人到最近的宫殿去取了软垫,厚厚的垫在姜婕妤身下,姜婕妤靠在菱香身上,额上满是冷汗,看得人心惊胆战。 少顷,御医司的当值御医张显生匆匆赶来,正要向皇后行礼,被她制止道“张御医,还是先看看姜婕妤罢。” 张御医赶紧上前为姜婕妤诊脉,随后仔细观察了她的面色一番,心中有了论断,神情严肃道“启禀皇后娘娘,姜婕妤的症状似是中毒。” “中毒?!”徐昭仪在旁惊道,立即碰翻了手边的酒盏。 张御医忙道“诸位娘娘不必惊慌,姜婕妤中毒已有些时候,毒物并不在这菊花宴上。” 他一边说,一边从药箱里拿出一颗避毒丸溶水,由菱香伺候姜婕妤服下,朝皇后道“皇后娘娘,此丸虽能暂时排解婕妤体内的毒性,但若不能找到源头,恐怕难以对症下药,清除姜婕妤体内的毒物,若清理不及时,恐危及腹中胎儿。” 皇后焦急道“依你看,该如何是好。” 张御医沉吟道:“依臣之见,姜婕妤出现这般症状,需得服药一段时间,再不济也得个把时辰以上,怕是在早膳前后服下。”说着,他转向姜婕妤道“敢问姜婕妤,今日早膳都用了什么?” 姜婕妤此时气若游丝,完全答不上话,一旁的菱香答道“今日姜婕妤早膳用的是杜才人送来的芙蓉羹与莲乡饼。” 安贵妃听完,忽然似赫然惊醒般道“原来是你。” 她面朝杜婉若,声色俱厉“姜婕妤曾对我说,你与她虽为姐妹,却从小喜欢相互攀比,你虽荣获圣宠,她却怀了皇子,你定是妒忌难耐,借着探看之机,以姐妹情深蒙蔽我等眼睛下毒害她!” 杜婉若摇头道“皇后娘娘明鉴,姜婕妤是嫔妾的表姐,嫔妾怎么忍心加害,且表姐生育皇子,对嫔妾家族也是天大的幸事,嫔妾怎么可能陷家族利益不顾?” 安贵妃冷笑道“后宫的女人为了争宠,干的大义灭亲的事情还少了么?” 杜婉若又道“便是嫔妾要加害表姐,也不会选在这秋菊宴上众目睽睽之下呀。” 安贵妃冷笑“许是你想嫁祸于本宫也不一定!”她转头朝皇后道“皇后娘娘,臣妾请您下旨,搜查杜才人的辰香殿,待找出毒物,看她如何狡辩。” 杜婉若也跪下道“皇后娘娘,若真要搜查,恳请娘娘将表姐所住的舒华殿也一并搜查,莫要纵了真正的恶毒之人。” “你说什么!”安贵妃朝杜婉若瞪道。 “好了!”皇后蹙眉道“你们都莫要争了,张御医,便由你带队,前去辰香殿和舒华殿里搜查一番罢,发现任何可疑的人和物,立即回报。” “是。”张御医领命而去。 “皇后娘娘!”安贵妃嗔道“为何要搜臣妾的舒华殿!” 皇后抬手撑住额头“本宫也是为公平起见,安贵妃且稍安勿躁。” 杜婉若见张御医领命而去,便半跪到已昏迷的姜婕妤面前,拿出丝巾为她拭擦额上的细汗,叹气道“表姐,你可要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