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悲可叹,闻者落泪。
段何求闻言终于作罢,挥挥袍袖:“那今日便到此为止,各自散了吧。”
众弟子:谢天谢地,告辞。
上完这堂,再也不见。
段何求默不作声用袍袖擦着眼皮上溅到的药渣,对弟子们实际在想什么,其实心中有数。
炼一枚基础丹药都炼不好,教出来的东西,说不定都是错的。
谁敢听啊,怕不是会走火入魔,再不济也是浪费了修炼的宝贵时间,真学上许久,没准反倒入了歧途。
理论说的再头头是道、天花乱坠,也不敢真听。
他眼睛被药渣和灰糊得睁不大开,殿内无声,想必是弟子们都跑光了。
方才还淡定非常,若无其事的段何求,此刻郁闷懊恼地抓着自己本就乱糟糟的鸡窝头,一脸愁云惨淡,悲从心生。
反复自闭,四大皆空。
直到脚步声突然响起,并朝他所在的方向逼近,段何求才猛地睁开眼睛,刚好跟叶令仪的视线对上。
叶令仪言简意赅:“课很好,明天我还来。”
担心段何求一蹶不振,叶令仪特来安慰。
话音刚落,只见段何求眼中涌现出一丝晶莹,被熏得黑漆漆的脸上,赫然流淌下一道泪痕。
叶令仪大惊,震撼半晌才找着合适的措辞:“倒也不必如此感动。”
段何求:“……”
他黑着脸,面无表情抬起手用袍袖狠狠擦了把脸,阴森森道:“感动个屁,炉灰进眼里了。”
叶令仪顿时长出一口气:“那就好。”
段何求:“……”
他看着叶令仪磨了磨牙,不知道为什么拳头硬了。
叶令仪说完想说的就痛快地走了,段何求站在空无一人的偏殿里,垂下眼睛看着不成型的药渣,站了许久才抬头,唇角久违的挂上一点笑意。
道袍破到透风,段何求快速盘算了一下今天炸炉又耗费了多少灵石,肉痛地叹了口气,顺手把破了的洞熟练地补上了。
实操能力太废了,偏偏段何求又不懂得死心,于是这家底一直没攒下来过,越研究,越亏空。
痛并快乐着。
当天晚上,叶令仪回忆段何求今日所说的丹方,按他教授的采摘方法,在逍遥山上倒真寻到了金线草等材料,有惊无险的完整收集了不少。
不同于段何求一直赤字亏空,叶令仪有一个好师父,什么都不缺。
储物戒中修炼所需的灵器法宝一应俱全,丹炉也有两鼎。叶令仪不由感叹师父考虑周到,随后聚精会神,按照段何求教授的炼制方法,第一次试着炼制丹药。
尽管她认为段何求讲述的理论应是没有问题的,只是或许受先天资质所限,实操不行。但她向来谨慎,不会盲目按直觉行事,到底是要先验证一下再说。
驻颜丹是修界常见的基础丹药,所需材料均是随处可见的普通药材,步骤也并不复杂,的确应是较为容易上手。
叶令仪心无旁骛,呼吸平稳,并不紧张。
炼丹讲究的就是精准,首先便是要心绪平稳,时刻维持冷静。叶令仪心态极好,结印时动作也稳。
火候是最难掌控的,尤其是刚上手,需要摸索到能让药材融合恰到好处的平衡点,须得耗费许多心神。
炸过一次丹炉后,叶令仪屏气凝神再平静重头来过。
不知过了多久,烟雾变幻为淡淡的青色,药香四溢。
叶令仪兴奋睁开眼睛:成了。
她小心翼翼取出那枚丹药,悬浮在半空的丹药周身淡青色雾气渐渐散去,能看到白色丹药上的两道金纹。
叶令仪不清楚自己炼制出来的这枚驻颜丹是什么品阶,只将其收入瓶内,等明日再去苍云阁询问段何求。
如此一来,便算是证实了。段何求教授的内容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受天资所限,理论已摸透,却极难靠自己完成。
怪不得他满身怪味,应是炼丹失败的缘故。
叶令仪不由得沉痛惋惜:这是一枚沧海遗珠。
翌日,叶令仪一早便到了偏殿。
昨日便没有多少弟子,见证了段何求炸炉之后,今日更是惨淡,依然来听学的寥寥无几。
本来认真听课的也不来了,来的也只坐在角落里埋头顾自背丹方,不怎么听,显然是认为段何求不靠谱。
段何求倒是来得很准时,应当是又刚刚尝试失败,仍旧是灰头土脸,道袍上的补丁似乎又多了几个。
他也不在意,依旧讲得起劲。
有弟子听得打呵欠,在这气氛昏昏沉沉的偏殿之内,段何求很难不注意到叶令仪。
今日她从偏殿最后改坐到了最前面,只见她两眼放光,精神抖擞,看着段何求的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了。
段何求:“……?”
——她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