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兆说:“不用了,一会儿就好。”
李林这次出奇的热心,蹲下去几下就解开了李兆旅游鞋的鞋带:“听医生的。”
他这就成医生了。
李兆想往后躲,鞋子已经被李林扯掉。
他穿着一双已经变黑的白袜子。
李林又把他的袜子拽下来。
隔着袜子同样可以按摩,我忽然明白了李林的意思——他要看看这个李兆的脚底是不是跟那个小孩一样,长着厚厚的老茧。
李兆的脚掌上没有老茧,很平滑,有点像女人的。
李林停了手,过了一会儿才说:“噢,我搞错了,头痛不是按涌泉穴,而是按太阳穴……穿上吧。”
李兆对李林的举动有点诧异,他看着他说:“谢谢……”然后就穿上了袜子鞋子,用双手去按太阳穴。
此人没问题。
李兆对我说:“您叫什么?”
我说:“你叫我小七吧。”
李兆说:“小七,等出去之后,我会把我一路的费用……”
我制止了他:“我们不是旅行团,除了伙食费,不会要你交钱的。”
李兆动情地点点头,说:“懂了,我会和你们每个人都交个终生的朋友!”
我说:“你不要太乐观,你知道我们的处境吗?”
李兆说:“你们……怎么了?”
我说:“我们所有的通讯设备都失灵了。”
李兆愣住了:“你们也迷路了?”
我点点头。
他的眼神一下变得灰暗了。
我说:“不过,我们至少有吃有喝,应该可以坚持到救援赶来。”
他赶紧说:“那是那是!”
既然这个李兆在土垠附近迷了路,说明这里离土垠并不会太远。
土垠在古时是丝绸之路的军事要地,是仅次于楼兰古城的重要遗址。
资料显示,在土垠遗址台下边,有一堆啤酒瓶半埋沙土中,那是1996年6月上海电视台送别余纯顺的营地位置。余纯顺最后的晚餐在此结束,第二天一去不返。
土垠离罗布泊湖心并不远。看来,我们一直游荡在罗布泊湖心周围。
所谓湖心,是一位工程师1997年年底根据地图经纬度测算出来的,并无人考证。当年的标志是个埋在沙土中的空油桶,1998年2月某个探险队插下第一块木碑,现在是一块石碑,每次有穿越者经过,都会留下纪念物。
从卫星看干涸的罗布泊,是个巨大的耳朵,耳廓、耳洞、耳垂清晰可见。有人说看罗布泊的卫星地图,右上角有一大一小两个笑脸,我觉得不可信,而进入罗布泊之后,这个传说让我想起了阿布和他的家长。
李林扶着李兆上了李铁的车,把陈然重新换回我的车里。
剩下的几个人原地商量。
虽然我们不辨方向,但是继续行驶,很可能看到土垠遗址,那时候,帕多也许就能辨清地理了。
李兆的出现还意味着一个好消息——他的团队并没有和外界失去联系,那么,他们两三天就会驶出罗布泊,他们丢了一个队友,肯定报警。营救人员立刻会进入罗布泊搜救李兆,找到他就找到我们了。
大家再次上车,出发。
张青一直没说话,这时才开口:“每年有多少人穿越罗布泊?”
我说:“哪有那么多冒险的人!据我所知,上次有人穿越罗布泊是两年前的事儿,一个科考小组,结果失踪了一个队员……”
他又问我:“罗布泊多大?”
我说:“古湖面积有20万平方公里。”
张青说:“差不多跟100个县那么大……”
我说:“你想表达什么?”
张青说:“100个县的面积连在一起,几年才出现一次人迹,你觉得,我们跟这个李兆在这个地方撞见的几率有多大?”
我无语了。
我说:“你不信任他?”
张青说:“我不可能信任他。”
我说:“就像我们当初不信任你一样?”
他再没说话。
车子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陈然要撒尿,我就把车停了下来。这时后车的也都下了车,撒尿的撒尿,抻懒腰的抻懒腰。
李兆也下来了。
我问他:“休息好了?”
他张开双臂,迎着风,满意地说:“好多了!”
他的这个姿势让我的心咯噔一下,接着我猛地意识到,这个李兆有点眼熟!
他是谁?
难道出发之前,我和他在罗布泊镇上见过?
不不不……
难道我离开黑河之前,在黑河跟他见过?
不不不……
他走到我跟前,说了一句什么,我没说话,还在使劲想,他是谁。
他问:“你怎么了?”
我的脑袋“轰隆”一声——刚进罗布泊的时候,我曾经捡到过一个录像机,后来我推测录像的人叫李桦,他被同伴害死了。眼前这个李兆,他那迎着风展开双臂的动作,多像录像中那个被害死的李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