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臂倚坐在那辆暗黑的哈雷上,手里握着个小东西,看不清是什么。
连樱走近,他斜睨了眼,淡漠疏离。
开口说话时也一样。
“钱,够吗?”
低沉嘶哑,像得了感冒。
其实她也不知道,心在乱跳,她胡乱点了点头。
他重新戴上了头盔。
“我怎么谢谢你?”
他没答,油门转动,哈雷发出轰鸣。
连樱在噪音里大喊:“我请你吃饭好吗?”
他走了,连名字都没留下。
*
连樱把这段经历说给了同学听。
同学吓坏了,却替她庆幸:“你遇上了救星呢。”
“是啊。”
搞艺术的人总有幻想:“说不定你遇到了白马王子呢?”
她又把这段经历告诉叶青。
叶青打断了她白马王子的幻想:“他骑得不是马,是摩托,拜托啊,那个点在贫民窟骑摩托还随手能掀翻两个壮汉会是王子?肯定是另一个流氓。”
连樱这时候就特别烦小姑姑的理性主义,“你能不能给我留点幻想?”
叶青或许是对的,可连樱固执地认为他不一样,固执到连他眼角的那条疤痕,她也认为是有气质的疤痕。
“不能,我要告诉你爸,你回去的时候得让他去接你。”
叶青的动作很快,妈妈连楠半小时后来电,约好了由爸爸亲自接她回家。
日子飞快,连樱这次演出小获成功,她的变声技法得到了百老汇好些老演员的肯定。
最后一场结束,她与剧院朋友们在去酒吧庆祝,喝上了头,还在街角唱了歌。
一首歌毕,她出了戏,又收获了几个街头粉丝要加她ins。
回家那日,在路边等爸爸时,同学一边给连樱看昨天录的她唱歌的视频,一边和连樱说了个八卦。
“这段时间我们这里每天都停了辆豪车,你看见了没?”
“没注意啊。”
连樱这几日每天排练到深夜,走路都东倒西歪,哪有空关心路上有什么车。
“你怎么能没注意呢?昨天你唱歌时候,差点撞那辆车上。”
“是吗?”
同学指了指百米开外的一辆劳斯莱斯,“每天五点就停着,半夜才开走,上一个这样的据说后来在圣托里尼办了婚礼。”
“所以,等的是谁?”
没人对八卦不上心,连樱也是。
同学说不清,突然对着路口两眼放光。
“快看,有帅哥朝我们招手!”
连樱忙回头。
那个帅哥梳着夸张的大背头,朝她咧嘴大笑。
“小樱花,见到我不过来抱一个吗?”
同学摇着她兴奋:“樱,你有男朋友了吗?”
连樱则失望。
“那是我六叔!”
“快快快,介绍给我!”
同学震惊又兴奋,连樱又补了一句。
“他刚离婚,最近不想谈恋爱。”
不顾同学失望的表情,连樱拎着箱子跑过去。
“六叔,怎么是你来了?”
“你爸忙不过来,我就主动请命,给小公主做保安了。”
连樱的六叔只比连樱大五岁,和叶青一样,他更像是连樱的朋友,而非长辈。
他伸出臂弯,像舞台剧那样。
“来,樱花公主,我们回銮了。”
“六叔,你真油腻啊。”
可她还是勾了上去,嬉嬉笑笑得,享受着至亲的温暖。
这天,纽约的阳光正好,菲亚特已经还给了租车行,她坐在六叔的车上,在反光镜里,看见了那辆劳斯莱斯驶离剧场。
她回头伸长脖子想看看车里是谁,却没能看到。
劳斯莱斯的防窥膜严丝合缝。
六叔说:“喜欢劳斯莱斯六叔给你买。”
连樱把剧场的八卦告诉了六叔。
六叔砸咂舌:“小樱花,这些劳斯莱斯啊,宾利啊都是假的,开这些车的都是些肥头大耳的富人,你要是被这么追了记得告诉六叔,六叔砸断他的腿!”
“你说什么呢,我是颜控,颜控知道吗!”
比如摩托车头盔下的那张脸,才能反复出现在她的梦里。
六叔和叶青不愧是一辈人,他提醒:“再帅也是流氓,虽然肥头大耳不可取,但小流氓也不行。”
“六叔你说什么呢。”她红着脸系保险带,“你听叶青瞎说什么了?”
“我猜的,看来我还猜中了,救你的真是个帅哥。”
六叔拍拍她的脑袋,“出于我们的革命友谊,我不告诉你爸,不过你不要乱来。”
“我连他名字都不知道呢!”
六叔大笑。
连樱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她泄气地倒在副驾驶座上,“你笑吧,随你笑。”
六叔说:“舞台剧里的奇遇都是骗你们小姑娘的,你怎么能真信?好好去谈个恋爱,就知道两个人在一起一点都不浪漫,全是鸡毛蒜皮的事。”
“所以你离婚了?”
“是啊。”六叔无奈地耸耸肩,“小樱花,你以后会懂的。”
连樱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懂六叔离婚的心情,但对奇遇的幻想会在下一年的情人节实现。
这一年的情人节,老天爷不再对有情人们实行天打雷劈之刑。
无雨的阴天,连樱在剧场门口又见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