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的人来催,苏拾因以“身体不适,不宜见客”的理由替怀述回绝了。
苏拾因放下手中的剪子,朝怀述招了招手,“过来,我看看,长高了没有。”
怀述默了半晌,似乎想向她争辩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走到了她面前。他被看得不自在,想让她别看了,开口却是:“长高了。”
苏拾因满意点头,“我让吴思准备了补汤,你多喝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怀述沉默地接过吴思端来的汤,就在院子里头喝了起来。他喝得很快,没有半点世家公子的讲究,几口便将汤喝完。
“今日可还有事?”苏拾因递了块帕子给他。
“我要去趟军营。”怀述放下手中的碗,接过帕子,看了一眼又继续忙碌的苏拾因,忽然道:“今日没有什么要紧事,只是去逛逛,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看看?”
苏拾因转头一笑,“好啊。”
能和怀述一同去军营,最高兴的不是苏拾因,而是吴思。
吴思向来耐不住寂寞,这次同苏拾因关了一个多月,前阵日子又压抑了太久,一听说要出去,高兴得眉飞色舞。
她推着苏拾因往外走去,嘴上说个不停,“小姐我还是觉得你昨日的发髻好看些,不如我替你再梳一次?不过今日也甚美,不如问问将军?”
吴思说着,便要去寻怀述,一转头就见怀述站在离她两步的位置,狠狠吓了一跳。她乍想起来,有怀述在的时候,都是怀述替苏拾因推的轮椅。
于是吴思连忙放开苏拾因,往旁边让了一大步,挠了挠头道:“将军,我把小姐让给你推。”
怀述没去同吴思计较是谁让的谁,视线里苏拾因的轮椅突然动了动,往前滑去。
脚下是一个缓坡,平日里走起来同平地并无差别,但对轮椅来说就不同了,几下便往前滑了一大截。
怀述手快地稳住,就见苏拾因一脸好笑地转过头来,对他道:“将军怎么说也打过几场胜仗,手竟如此不稳。”
怀述与人玩乐的经验几乎为零,从小都只是泡在军营里。这会儿连句玩笑话都不懂得回,他神色不变,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旁人只以为是他被苏拾因的话噎到了,尤其是吴思,笑得没遮拦。
苏拾因也笑,她拍了拍怀述紧握在轮椅上的手,轻快道:“走吧将军。我这人没什么能对外人炫耀的,今日的事算一件。没想着能让在战场上威风凛凛的小将军为我推轮椅,往后我逢人便说它一次。”
饶是怀述也忍不住笑了。他本不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苏拾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一个多月的书信来往,再加上几天的接触,怀述几乎无法将她与一开始认识的那个苏拾因联系起来。
那时候的她像是一个没有情绪的人偶,虽然做着救人的事,却让人觉得,什么事物都走不进她心底。
吴思在一旁不服气道:“小姐,你从前还说,你觉着自己长得美,即便什么都不做,也能让人羡慕。”
苏拾因回头瞪了吴思一眼,想让她快点闭嘴,心道怎么在这个时候拆自己的台。吴思却丝毫不怕她,还对她咧了嘴笑。
“将军是自己人,迟早会知道小姐你是这么想的。”吴思跑到苏拾因身边,执起她的手讨好地蹭了蹭。
苏拾因在怀述看不见的角度里闭了闭眼,猛地吸了一口气,才稳住想当场暴打她的冲动。
因为带了苏拾因的缘故,怀述今日便弃了马,改乘马车。
正是清晨,商户早早开了张,冲着行人吆喝。怀家的精致的马车行过喧闹的街区,引来一阵惊叹。
苏拾因趁着身边无人,还是忍不住提醒怀述:“长缙王早已将手伸到了怀家,往后用人的时候,千万要小心,疑人不可用。”
怀述刚想开口回话,马车猛地停了下来。
他下意识伸手将苏拾因箍住,自己则往她身边挪了过去。却不料苏拾因坐得稳稳当当,若是没有他稳着,也照样不会摔倒。
怀述的身子一僵,收回了手。
苏拾因也坐直了身子,抬头与他对视,“多谢将军。”
怀述自知自己多此一举了,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了几寸,缓解了方才那一瞬的尴尬,这才道:“无事便好。”
虽他挪了几寸,两人还是靠得很近。怀述对同苏拾因的接触尤为敏感,他几乎能闻到她发间清淡的花香,像是在勾人,勾得他心神不宁。
苏拾因不知道怀述心里的想法,也并未同他一样想了这么多,只是静静地坐着。
怀述想往旁处再挪一块,以淡去心中的怪异感,却又怕她看到,显得刻意,便一直僵直着。
有风从帘子的缝隙里钻进来,苏拾因的碎发被吹得四处舞动,怀述目力极佳,眼睛一动不动盯着那些乱舞的发丝,心像被这些发丝挠了一下。
这时候,驱车的马车夫朝里问:“将军,前路昨晚有人丧命,官府的人正在处理,我们是否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