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则离开之后,周佩心跟温浔安推心置腹聊了很多。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忆往昔谈未来。说温浔安从18岁出道走到今天到有多不易,说温浔安正值事业上升的黄金期,也说感情勉强不来,强扭的瓜不甜,每个人只能陪你一段旅程是人生常态……
说一千道一万,无非是劝温浔安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把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至于他自己,尽快调整好工作状态,该干嘛干嘛去。
站在理性的角度,周佩心是正确的。
毕竟严则从提出离婚那刻就不再是自家人,他亮出的底牌更加证明了这点。
严则留给温浔安的选择不是离或者不离,而是低调和平地离,还是闹得人尽皆知再离。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严则抓准了这一点才会先找上周佩心,他笃定周佩心就算对他恨之入骨,为温浔安长远计也会跟他同一边。
周佩心果然没让他失望。
“……浔安,我理解你一时半会接受不了离婚这件事,但是你相信心姐一句话,跟一个人相处了七年,不意味着要用七年去遗忘,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二十一天,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冷静,不要意气用事,知道吗?”
可是,温浔安现在就是一只刺猬,见谁扎谁,周佩心这些话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反而勾起了他的逆反心理,特别是听见“七年”、“二十一天”这两个字眼之后,连周佩心都镇不住他了。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心姐,你有跟一个人结婚七年离了,用二十一天走出来的经历?如果我没记错,你跟你爱人结婚二十多年了吧,要不你先离一个?别说二十一天了,我给你三个月,你能走出来,我马上签字离婚。”
周佩心气得一拍茶几,把旁边听大道理听得瞌睡连天的小光给拍醒了,抖了好大个激灵,迷糊之间他以为温浔安又拆家搞装修了。
温浔安靠坐在沙发里,毫不畏惧周佩心的怒火,还继续火上浇油:“心姐,这些话都是你说的,怎么我反推到你身上就急眼了?可见这都是风凉话,说别人好使,说自己不好使。”
“温浔安!”
周佩心随手抓起一个抱枕朝他扔过去,温浔安伸手接住,学她往旁边一扔,扔完继续靠坐在那,那模样欠得呀,让周佩心的耐性唰地清零。
小光硬着头皮要劝,周佩心比他更快开口:“你搁我这耍无赖是吧?好样的,温浔安,那我问你,你死活不跟严则离婚,是因为你爱他吗?”
“我明白告诉你,别说三个月,三年我都走不出来,因为我爱我老公,我们是因为相爱才结婚的,哪天离婚也是因为不爱了,我在这段婚姻里走了心,认了真,所以我走不出来,那你呢?你跟我一样吗?”
这是温浔安最近第二次听见“爱”这个字眼了。
显而易见,这个字眼令他十分不快,这是让他稳定婚姻发生大变故的罪魁祸首,他只觉得晦气!
温浔安理直气壮地反驳,面色不耐:“什么爱不爱的,时间面前人人平等,我是个人,不是冷血动物,我有人的感情,跟严则一起过了七年,我做不到像他一样轻拿轻放,难道无情的反而占领道德制高点,心软的活该被指责?”
“你到底是心软还是不甘心,你自己清楚。”周佩心轻笑一声,直击灵魂问了温浔安一句,“如果提出离婚的人是你,你现在还会对我说这番话吗?”
“浔安,我从出道开始带你,我对你的了解程度不亚于你父母。被捧惯的人突然遭受冷遇当然无法接受,你的骄傲渗到了骨子里,一直打心底认为,一段关系就算要结束也得是你开口,别人没有对你喊停的资格。”
“你这么反对离婚,不是你有多爱严则,更不是多么看重这段婚姻,而是严则触碰到了你的逆鳞,你咽不下这口恶气,不折腾到严则改口服软你绝不罢休。宝贝儿,无情的那个人分明你自己呀,你怎么还没想明白呢?”
周佩心这番话无疑于亲手撕开了温浔安的遮羞布,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狠的话。
温柔刀,刀刀刺骨。
那些隐秘在心底的自私想法,在这种对峙局面被对方猝不及防挖出来,猛烈的难堪涌上心头,是何滋味自己才清楚。
温浔安坐在沙发里,头往左偏了偏,耳鬓的碎发垂下来,挡住了他瘦削的侧脸。
看似淡然,然而从他抓着袖口那只手不难发现,手背青筋暴起,掌骨头部凸出,都侧面反应了温浔安的内心正在饱受风雨洗礼。
小光明白周佩心的本意是为温浔安好,但她说的这些话分量太重了,重到他一个局外人听了都不忍心。
何况,小光还有一点点不好开口的个人想法。
他记得那通电话挂断前听到抽泣声,记得温浔安在浴室关了淋浴问自己的那句“谁?”,更记得消毒刺痛伤口没让温浔安喊疼,一句“百年好合”反而让他抿紧的唇。
说出来都是微不足道的细节,甚至可能是他自以为是,会错意。但小光隐约感觉温浔安不全是周佩心说的那样,单凭不甘心,出于报复心理去挽回婚姻。
纵然算上周佩心说的,再加上严则对温浔安的好,确实比他从温浔安那里得到的要多得多,这些一个不落统统算上,小光还是敢不偏不倚地摸着良心说一句话。
温浔安不是一个没有温度的人。
他的心是热的,尽管大部分时间为自己燃烧,可这不能否认剩下的那小部分。
在这小部分里,真的没有一点是为严则而燃烧的吗?
小光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