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双已经坐在了软塌上,懒懒散散地扫视底下神情各异的官员,不紧不慢开口:“托邢爱卿的福,孤可真是许久未曾见到这般多的人了呢。”
在场的官员们都听得出他话中的暗讽,不由得都看向邢温书的方向。
有的在同情,有的在担忧,有的漠不关心,还有的幸灾乐祸。
谢安双坐在高出一阶的位置上,将所有官员的反应尽收眼底,最后才看向邢温书的方向,便见以丞相身份站在首位的邢温书仍旧腰板挺直,态度不卑不亢。
他垂眸稍敛思绪,打了个哈欠后说:“行了,有事说事,没事就散。”
官员们来之前基本都已经听说了昨夜蒙面贼人行动的事情,很快就有官员站出来说希望能够加大京城内巡守的巡查力度,同时将此事交予专门的官员彻查,尽早揪出真凶。
也有官员持以盲目自信的态度,反驳之前的官员说觉得没必要大费周章,这反而会加重京城百姓的惶恐不安。
总之一时间官员们都争论不休,听得谢安双脑壳都疼。
所以说,虽然昏庸的态度是他装出来的,但讨厌朝会他是真心实意的。有这功夫听他们吵架,还不如回被窝里睡一觉舒坦。
在两派官员还在吵架的时候,身为“奸臣”的叶子和适时站出来,不屑地说:“启禀陛下,臣以为此事多半是那些庶民的把戏罢了。”
谢安双似乎对他说的话来了兴趣,问:“叶爱卿何出此言?”
叶子和继续说:“陛下于近日才下令广召民力兴建皇室园林,京城中便闹出这般事情,想来便是那些个庶民不想为国出力,闹这么一出来搅和陛下兴建园林之举。”
谢安双抬手摩挲了下下巴,似是才想起还有过这回事,开口道:“叶爱卿此话倒是有理。”
“陛下!”底下一名官员当即出列,忿忿不平地说,“蒙面贼人之事并非小儿玩闹,还请陛下莫要听信叶尚书片面之言。”
谢安双看了他一眼,认出他是最常到御书房来找他的吏部尚书厉商疏。
他单手支着下巴,慢悠悠地开口:“那厉大人又觉得这蒙面贼人的目的为何呢?”
“这……”厉商疏一时答不上来,但仍然是一副十分正直的模样,“老臣暂且不清楚蒙面贼人的目的,但也正因如此,才更应派专人进行彻查。”
谢安双继续慢悠悠地问:“那依厉大人之意,又有何人能对此进行彻查?”
这一次厉商疏尚未回答,始终没有进行任何发言的邢温书忽然笔直跪下,拱手朗声道:“臣愿彻查此事。”
谢安双往他的方向看去,就见他眸色坚定,似乎早就打定主意要主动接下此事。
在场的文武官员中唯有他一人没有穿着官服,一袭素色白衣,宛若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莲,中通外直。
原本尚在争论的官员们纷纷停下,也往他的方向看去,隐约还有几人露出似是松口气的神情。
蒙面贼人之事出现已有些时日,而身为皇帝的谢安双对此又毫不在意,不少官员们看着是忧国忧民地争执,其实都不想接下这个吃力不讨好的烫手山芋。
谢安双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官员们的神情,很快便重新将视线放在邢温书身上,勾唇道:“邢爱卿倒是积极。”
邢温书拱手道:“臣既奉陛下旨意担任丞相一职,理应为陛下分忧。”
“好一个为孤分忧。”谢安双轻哼一声,从桌上端来一杯茶水轻抿一口,“邢爱卿都这么说了,那孤若是再不依未免有些不识好歹呢。”
邢温书回答:“陛下言重,一切听凭陛下差遣。”
谢安双把玩着茶杯,似是思量片刻后才说:“要孤答应也可,不过孤有个条件。”
他停顿一下,眼底多出些玩味笑意:“孤只给你六日时间,六日后若是邢爱卿没能将那贼人抓捕归案……那可就该小心你们邢家的乌纱帽了。”
谢安双意有所指地往邢旭易方向也看去一眼。
此话一出,被迫搭上的筹码可就不仅仅是邢温书自己了。
底下隐隐传来些吸气声,邢旭易也明显地皱起了眉头。
然而跪在正前方的邢温书却坦然应声:“多谢陛下。”
谢安双不再多言,见此事既然有了些进展,便直截了当地下了逐客令。
其余官员们一一告退离开,没多会儿御书房中就只余下谢安双与邢温书两人。
谢安双瞥了他一眼,悠悠地问:“怎么,邢爱卿这是想趁大家都走了,再让孤收回成命?”
邢温书摇了摇头,温和地说:“为方便调查,臣想请求陛下允许臣出入皇宫书阁。”
“孤还当是什么事。”谢安双看起来像是一点兴致都没有,“你去同福源说,福源自会安排好。”
说着他又打了一个哈欠,摆手道:“行了你也下去吧,大清早的喊来这么多人扰孤清净,孤要去休息了。”
邢温书轻叹口气,提醒道:“陛下记休息时盖好被子,莫要着凉了。”
谢安双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知道了,跪安吧。”
见状,邢温书不再多言,行礼告退,在走出御书房后又往里边看去一眼,半会儿才收敛思绪,准备同福源一道前往皇宫书阁。
皇宫书阁是京城藏书最多的地方,里边也有记载皇宫大事记的资料。
他想进入书阁既是为了蒙面贼人之事,亦有想探查当年皇子们接连暴毙的真相。
邢温书有种直觉,小陛下行事中的种种不对劲之处,很有可能与他登基的真正原因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