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不怕之后的麻烦。
真能得百年缘分,不管日后境遇如何,都合该认了。
漫漫时光,随缘去罢。
小青虫在草叶间滚来滚去,情绪激荡了一整晚。
然后她冷静下来,慢慢地顺着树干爬上屋顶。
心想,可惜人家喜欢的不是自己,是入梦那个姐妹。那么待自己帮他找到那位姐妹,哪怕凭着在灵谷中百余年的交情,也得劝她不许霍霍人家才是。
——便如清岁以为妄尘是凡人时,从未将他视为负累般;他如今成了仙尊,清岁也从不认为身份差别应是什么阻碍。
方才听他说未觉她是负累,清岁这才松了口气,对今日之事有些释怀。
“吾可以将你护在羽翼之下,隔绝于繁杂事物之外。”
“但你需思量,你是否要吾如此。”
话音将清岁从回忆的碎片中带出来。
妄尘的语速缓而有力,一字一句明晰而深远,“吾告知过你,你我姻缘与天劫有关。
但你要知,你我既捆在一起,劫难便非吾一人之事。
清岁,你要做我的软肋,还是真正的仙尊夫人。”
软肋。
话音落在清岁耳边,如隐雷阵阵,惊起识海翻涌。
清岁在刹那间,似明白了什么。
如今魔族复起,可仙界却总觉有底气——妄尘三万年前便能力挽狂澜,如今境遇再糟,又能坏到哪儿去?
唯一令众仙担忧的,便是妄尘即将迎来天劫——而知晓她与妄尘天劫有关联的人不多。
“你越是护我,越会引起注意,魔族便会打从我入手的主意?”清岁问道。
“不止如此。”
妄尘负手而立,黑缎般的长发披曳在一袭缥缈仙衣之后。
他遥望天际,神情毫无波澜。
此情此景,令清岁想到先前在影石中看到的,他自淤泥涂炭之中飞升成神时的沉重姿态。
他分明是三界中最强大的存在,可清岁心底却总不合时宜地浮现起奇怪的感觉——仿佛他也曾脆弱到需人守护。
“若吾天劫不过,烟消云散,吾昔日如何护你,各界重压便如何加倍反扑于你。”
“怎么会不过?”清岁有些慌神:“所有人都认为,天劫对你来说连修行路上的一块挡路石都不算,许会耽搁时间,却绝不会影响前行。”
妄尘唇角微挑,一派淡然,“清岁,世事莫测。”
“我不愿做你软肋。”清岁立即说道。
她清如山泉的眸中泛起迷惘:“我怎么做才是真正的仙尊夫人?”
她关切而诚挚,坦然认真到连丝毫羞怯都顾不上。
妄尘目光在她脸上凝了片刻。
她的神情,竟令他有了陌生而久违的契合感。
他眼睑微垂,眉眼间轻淡而包容。
不禁微顿片刻,才顺利说出接下来的话:“历经该走的路,直到能与我并肩抗衡所有。
仙尊夫人注定与吾共同面临责任和负担,不可逃避。
此为命数,单看你愿否接受?”
独自面对一切,迎难而上,熬过所有困境挫败,顶住冷眼消弭质疑。
直到能堂堂正正地与他并肩而立,一同背负整个三界。
听起来,需要如飞蛾扑火般奋不顾身的勇气。
壮烈而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