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几上叠满的纸页终于翻到最后。
嘭!
纸页如雪花般飞扬炸开,至半空中燃起明焰,被火舌吞噬殆尽。
书禄缩着脖子,心知这是殿下对看到的一切极为不悦。
清岁微微抬头,看向满殿星火,只觉身处光影明灭中的妄尘,有种让人心惊的好看。
清岁不由自主伸手,接住一片烧得赤红的纸页,用灵力小心包裹着收进储物镯。
眼前一暗,妄尘骤然起身,“清岁。”
清岁仰首看他,露齿而笑:“你忙完啦。”
“往后勿要不告而来。”他淡声道。
清岁怔了下,心中浮起不太好的感觉。
“什么……意思?”脸上笑意褪去,清岁有些迷茫:“你不愿见我吗?”
难道你也如千翎真仙所言那般,认为我根本不堪与你相配?
这猜想令人如此憋闷难受,可视线触及他头顶的花环,清岁心底却仍忍不住生出几分他会否认的期冀来。
妄尘目光从她有些湿意的眸光中移开,烦扰地蹙眉,“书禄。”
等待多时的书禄忙快步而来,“殿下。”
“往后你便为其华宫之人。”妄尘冷声道。
书禄猛然一震。
殿下这是,将他调离身边了。
……原本以为,哪怕去炎山冰涧,历练结束后也是能回苍穹宫的,可如今,殿下竟直接将他调任。
从苍穹宫到其华宫,前者是他背靠大树,后者还需他来撑腰。
书禄不无失落,但他面上丝毫不显,一揖到底,“是,殿下。”
清岁眼圈有点发热,快要忍不住想哭了。
把书禄给我,你便不需再见我了吗?
妄尘没有看她,声音依然淡漠,对书禄道:“往后,苍穹宫将每月设一次家宴,具体时间视情势而定。”
他这才垂眸转向清岁,“届时,你再来。”
家宴?
清岁刚涌出的泪意霎时收了回去,甚至又不争气地泛起了丝甜。
‘家’这个字眼,意味太过窝心了。
妖精是没有家的。
现在,妄尘将自己视作为一家人了。
轻易被这个字眼取悦的清岁,全然未对一月一次的相见有丝毫不满,很知足地点头,“好。”
妄尘也自觉已尽到了义务,“嗯。”
书禄:……
老实说,清岁仙子是真的很好糊弄。
他算是看明白了,殿下只当‘仙尊夫人’是一个普通职务。
索性清岁仙子不作妖,放上去,每月允她觐见一次,再派自己稳住人不许卸任,齐活儿。
公事公办——跟几千年来的行事作风无任何区别,只是给她的名头听起来好听些罢了。
“吾将下界,若还有事,你交予书禄。”妄尘说罢,大步走向殿门。
步伐间,从冷光护腕开始,充满肃杀气息的银甲覆满全身,披风鼓荡,身形化为流光,干脆利落地远去了。
清岁一路小跑,一直追到宫门前,看着那道光影瞬息之间变为光点,彻底消失。
轻风袭来,托着阵花雨洋洋洒洒落下。
清岁伸手,两片熟悉的淡紫色落在掌心。
是灵谷的花。
“呀,”羽彤来到身边,惋惜道:“你的花环散架了。”
“没事,”清岁抬头看向无垠夜空,乐观道:“他太匆忙,顾不得这个,我下次再编给他就好了。”
书禄暗叹一声,束着手上前,“仙子,回其华宫罢。”
……
清岁回到寝殿,便将一小块枯焦中泛着两点赤红火星的纸页取出,小心放进玉匣子里。
因灵力干预,它会继续保持着当前的状态,直到灵力断绝时,才会完全化为灰烬。
“清岁,你收集这个干嘛?”羽彤奇怪地问。
通过回来时清岁在马车上描述她与仙尊见面的场景,羽彤不难猜出小纸片的由来。
“我听说有种仙法,通过事发现场的事物,便能回溯当时场景。”清岁乐滋滋地道:“我将它收起来,等我学会了,就能时常看到今夜的妄尘。”
“把仙法用在这种事上……”羽彤窒了会儿,才说出后话来,“我的天呐,真没看出来,你竟是这么个沉迷美色之辈。”
“噗……”她惊讶摇头:“幸好你是清岁,若你与仙尊身份互换,你岂不是为了他,三界都不管不顾了?”
“我,我才不会,”清岁顿时有些赧然,当即合上玉匣子,“你不许再笑我了!”
怎奈清岁越是这样,羽彤越是忍不住,当即躺倒在榻上,乐得止也止不住,“哈哈哈,你照照镜子,你脸都快熟了……”
“臭羽彤!”清岁鼓着肉脸恼羞成怒,提着仙裙猛地扑到榻上,伸手去捂她的嘴。
榻上两人一翻追逐,银铃般的笑声传出寝殿,回响在月辉笼罩的院中。
宫中某个偏角,一名守夜仙婢听着动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小人得志。”她恨声道。
清晨,紫淑姑姑照例为清岁梳了两个揪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