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定琅赶过来的动静唤醒了还在冷风中失神的程渺渺。
程渺渺攒起微笑,“表哥。”
“表弟你来了怎么也不直接进去,快快走吧,里头已经有不少人在了,可都等着你呢。”
萧定琅这话倒叫程渺渺警觉起来。是啊,今日这折梅诗会,名义上可是要给她去晦气,她才是这诗会的主人公。
也不知一群古人待在一起,是怎么去晦气的,总不能全程拿她开涮,那她就可以直接两眼一黑了。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跟随萧定琅进了雪梅园。一踏进园子,便能听见隐隐约约的几声嬉闹,不知哪家的小姐,笑声婉转如黄鹂,又不知哪家的儿郎,欢呼粗犷似狼嚎。
萧定琅讪讪笑道:“表弟莫见怪,今日来的人比上回帖子上写给你看的又多了几个。有几个爱玩闹的,听了咱们这诗会的名头,愣是寻了我说也想来见见世面,我想着大家父亲都是一同在朝为官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咱们也不好拂了人面子,是吧,就都同意了。”
估计是以前的程从衍喜好文雅,不爱闹腾,所以萧定琅才解释地这么着急,程渺渺对这倒是无所谓,猴子多一只少一只,在她看来并无区别。
于是她略略点了点头,着重道:“可表哥上回给我的名单上,并没有太子的名字。”
“太子?”萧定琅如临大敌,“我并未请太子来啊?”
“嗯?”
“是孤自己要来的,怎么了?”
将一片欢声笑语抛在后头,那抹槐明色的身影又兀自从梅树丛中绕了出来。
红梅白梅的枝桠间或交错,那张稚气半退、初显凌厉俊容的脸庞影影绰绰地出现,顶着盛大灿烂的金光,闲庭信步,到程渺渺面前。
他也许是真的很想走出霸道总裁的风采,程渺渺想。
可惜他年纪尚小,身量尚未有那么高,一旁的表哥萧定琅已经成人,比他整整高出一个头,他这霸道总裁风采再好,也实难入眼。
“见过太子殿下。”
萧定琅和她同步弯下腰去,向这太子行礼。
“这回倒是长了记性。”江照翊高傲地抬了抬下巴,“孤前些日子在表弟那里见到了今日雪梅宴的请帖,便跟随表弟不请自来了,萧公子不会介意吧?”
萧定琅笑的春风和煦:“殿下哪里的话,殿下今日能来,是诗会之幸,是我等之幸,臣求之不得,何来介意之说?”
江照翊高深莫测地点点头:“那就好。”
原来这不要脸的,是自己要来的,程渺渺看着他故作深沉的样子,心下一算,觉得事情不简单。
果然,就在他走后,萧定琅拉着她耳语道:“听他胡扯,我才没给秦家发帖子,他表弟是前几日自己觍着脸跟我要的帖子,想必是听了他的吩咐,才来的这一出,这太子,多半是早就打算好了要来的。”
“早就打算要来?”程渺渺迟疑,“他来做什么?莫非他也想看看自己钟意的姑娘?”
一句话叫萧定琅心中警铃大作,今日诗会之上,不论是才情或是样貌,他的卢姑娘可谓都是个中翘楚,出类拔萃,万一叫那小太子看上了,可不得了。
他急急忙忙道:“表弟言之有理,咱们还是赶紧过去吧。”
可不能叫别人打上了卢姑娘的主意!
***
卢九枝乃当朝刑部尚书卢冰之女,生的一副冰肌玉骨,玲珑样貌,随意伸手折朵白梅,白梅和她的手,究竟哪个更白更精致,众人都得定睛瞧上好一阵子。
如是也就罢了,偏她还有一身众人难以匹及的才情,吟诗弄月、弹琴拨弦等风雅之事于她而言,简直是信手拈来。
亭台上众贵女间,她永远是被簇拥起来,最出众惹眼的那一个。
此时,可称一句天之骄女的她,正坐在雪梅园中的小山亭里,单手虚拖着下巴,状似在随意欣赏外头的梅林与雪景,实则却是在翘首以盼,等着那个人的出现。
终于,在她第三次敷衍完凑上来搭话的不知哪家的小姐过后,一端连接着亭子的小道上,缓步出现一个板正的身形。
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片槐明的衣角,这个颜色有些挑人,怕不是谁都能撑得起来的,她暗自思忱,心下期待隐隐更甚。
结果……
她动了动嘴唇,尽量叫自己保持冷静与端庄。
太子穿槐明色的确也挺好看,她想,撑是撑起来了,只可惜,不是她想要的那个人,他穿的再好看也无用。
太子一来,众人想要坐着也是不可能了,纷纷都站起来向他行礼,卢九枝混在人堆中,心不在焉,不住地将眼神往亭子外的小路上飘。
她在等人,等谁呢?
众人纷纷扰扰,分成了一拨又一拨,有去太子跟前狗腿的,有自己在一旁吃喝玩乐起来的,亦有一堆赏景的,对着眼前的好景致,等不及诗会开始,便先行吟唱起来。
各人有各人的事情做,卢九枝靠坐在亭子最边上,嘴上附和着好友说赏景的同时,心思却全然不在于此。
她仍在等那个人。
终于又终于,小半刻钟过去,一片纷杂声中,她听见两道混乱的脚步声,或轻或重,或急或缓,由远及近。
她堪堪将目光投向那一条看了不知多少遍的林间小道,两抹高低不一的身影就这样闯入她的眼帘。
那个头戴青玉冠,身着月白袍的俊逸少年,正踩着小石子路,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卢九枝揪紧了手中的帕子。
是他,是他没错,那个曾在诗会上替她挡了捉弄,为她赋过诗的,乾安侯府的,程从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