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青仪阙。
“什么?竟让那狐媚子跑掉了?”太子妃苏清颖听到自己贴身伺候的李姑姑说人逃掉时,险些将手中的茶盏拂落。
她怎么也没想到,宁妧仪的那个庶妹,还有几分本事,从这么一大帮人眼皮子底下逃了。
“那后院边上堆了许多杂物,宁良娣也不知道怎么爬上的东宫墙头,后来人便没了踪影。奴还差人去外边查过,那么高的墙,连尸首也没看到……”李姑姑低垂着眼睛说道,“怕是让人给救走了……”
“依本宫看,李姑姑这些年在东宫怕是白吃的饭罢?竟连个狐媚子都处置不了!”苏清颖皱了眉头。
李姑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辩解道:“依奴看,其实让那小蹄子跑了也无妨,那小蹄子从墙头跃下,墙下空空如也,就算不死也伤。想来便是日后回来,那张脸也保不住了。”
苏清颖眉头舒缓几许,“那倒也是。”没了那张脸,宁甘棠便什么也不算。
“何况,寻常马车怎能如此精准的从空中将人救下,能救下那狐媚子,必是习武之人,定然胆色过人,这样身手利落的人……整个尉都怕是都找不出来,又怎么可能刚好让那狐媚子碰上了呢?”李姑姑眼珠转了转,浑黄的眼珠中多了几分恶毒,“便是日后那狐媚子想回东宫,届时娘娘拿着这点一说,那狐媚子又哪有名声可言?”
昨日的晚上,夜色浓重,别说救个人,就是能看到墙头的人都不一定,何况后面又下了一场雨。
“是啊。”苏清颖摆摆手,看着指尖蔻丹,若有所思道,“昨日到今日,已是整整一天一夜了。”
不明不白消失了这么久,已是凶多吉少,而于女子来说,足以毁掉名声。
“以后东宫,再也没这个人了。”苏清颖指尖涂了鲜红的蔻丹,她低声笑了。眉目虽不说倾国倾城,但也有几分丽色。“她说的话,也没人会相信的。”
“啪啦”炭炉子里,一点炭火微微炸开,在这寂静的屋中分外清晰。
苏清颖凝视着李姑姑,缓缓开口:“李姑姑,你说,若是那狐媚子没瞧着‘那件事’,本宫兴许还会绕她一命……”
可这张美丽的脸,落在李姑姑眼里,却好似看到了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屋内温暖如春,她却吓出了冷汗:“娘娘宽心,奴与俏春在呢,那狐媚子便是瞧见了,也看不真切的。”
“一天一夜,殿下未曾过问,便是不知晓此事。以后若是问起,随意找个由头遮过去了就是。”苏清颖摩挲着指尖蔻丹,若有所思道:“那狐媚子的侧妃嫡姐,怕是比本宫还巴望着她死呢。”
“是啊,宁侧妃还要感谢娘娘呢……”李姑姑下巴颤抖,应声:“不说东宫无人可及娘娘风华,太子心中也只有娘娘……”
“在这东宫里,还是知道的少,说的少,才活得久,你说是不是,李姑姑?”她撑着脸,缓缓开口。
“太子妃说的是……”
这一夜,好似分外的长。窗外的月儿,似钩一般锋利,仿佛下一刻就能割开夜空。
“今日的残月,倒也有几分意思。”她的声音娇俏,在这夜里,更加空灵。
风一过,刮过外面的枝桠,寒意好似透过窗纸沁入了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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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宁甘棠在裴府住下的第二日。
清晨,刘姑姑拾了炭火夹,往炭炉子里又添了些炭火。屋内随着刘姑姑的动作,好似一下暖和了不少。她边添炭边说:“娘子喜欢什么样式的衣裳,奴这几日知会府里为娘子赶制冬衣。”
“我初来也不知府中的规矩,姑姑替我拿捏一二就是。”宁甘棠刚醒,此刻倦意还未消尽。
但她的良娣身份,实在是泄露不得万分,若是让人知晓,她这一世又可以提前走上黄泉路了,“姑姑唤我‘阿梨’就好。”
阿梨,是她的小字。眼下虽人人都以为她是裴敛之的女眷,但她却不敢狐假虎威。这位太傅的“威”,又怎么是她能“假借”的。更不敢拿出半分主子的架势。
刘姑姑却没有改口,还是唤了句“娘子”。视线落至她白净的侧脸,才注意到,她枕边放着一串檀木珠串。
刘姑姑愣住,原因无他,这串檀木珠串,看上去有些眼熟。似乎就是,太傅手腕上带的那串。
太傅,难道竟连贴身的珠串都给了她么?
察觉到那道打量的目光,宁甘棠道:“……这是太傅的珠串,依姑姑看,阿梨何时归还好?”这串檀木珠串,是她昨日在榻上拾到的。
屋外不知何时来的的云泽险些噎住,愣是从这话中听出了几句情意绵绵的味道。
门外一声咳嗽,宁甘棠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自己这话有歧义,似乎是特意留了裴敛之的东西,好下次再找借口去见她。连带着手中的珠串都滚烫了起来,耳根一热。
而这幅样子,落在刘姑姑眼中,又是一副小女儿家的羞态。她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只盼太傅是一时新鲜,莫要在做出一些出格的事儿来。只道:“娘子寻个时间还给太傅就是。”
门外再度传来一阵轻咳,正是云泽,“娘子,晨起了,还请娘子去伺候太傅宽衣。”
其实府中专门有伺候太傅宽衣的人,但如今府上添了女眷,云泽想,这般安排更好些。
刘姑姑虽觉得不妥,但看到睡眼朦胧的宁甘棠,却还是把话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