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屏住呼吸,有些小心翼翼,“你……会愿意吗?”
也许这是他的第二条路,永远成为一个凡人,成为一个和世间大多数人一样的普通人,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
她看着他,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聂梵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
白宁担心自己过度的关注给他压力,于是移开了眸子,宽慰他:“当然,如果你不愿意……”
“我愿意。”
白宁楞了一下,侧头对上他澄澈的眸光。
聂梵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个,但他知道,她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云雾在身后飞快后退,人间在脚下纷呈变换,少年望着她,用很认真的眼神,一字一句的开口:
“我的确很想成为一个厉害的修士。”
他说:“可是如果这会让师父很为难或者很辛苦的话,我愿意当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聂梵知道自己的资质不好,哪怕是师父全力帮他,能做的也极为有限。
凡人就是凡人,修士就是修士。
他已经过了这么些年,很明白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资质。他不想看到她为自己忧心。
白宁待他很好,很温暖,像他小时候夜半醒来后,一抬眼就能看到的月亮。
既然是月亮,就该挂在天上,供世人敬仰,而不是被他这个资质平庸的徒弟拖累,四处奔波,劳心费神。
聂梵有些沮丧,但他还是没说什么:“只要能在师父身边跟着,哪怕一辈子不修仙,也是很好的。”
聂梵勾了勾唇,试图挤出点笑意,可他太勉强,只挤出了一点泪花。
他心里很难过。
那些带他入门派的人曾给了他希望,让他以为自己能踏上仙途,而如今,这点希望又被她亲手捏碎。
他重新跌落人间,过去的一切只是一场空欢喜。
白宁有些想摸摸他的脸颊,告诉他,没事的,以后一切有师父在。
可聂梵骨子里倔强,不愿让人看到他的脆弱。
于是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感怀丢在心里。
“算了,不能再说这些难过的事情了。”
她笑了笑,一拍脑袋,想起了什么似的,“咱们都快出南国地界了,还没决定去哪儿呢。”
南国过了便是中原。
话落,她问聂梵:“人间可漂亮了,有大漠孤烟,古城烟火,有小桥流水,还有桃花灼灼,各时各地都有各自的漂亮,你想去看哪个?”
小孩子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聂梵愣了愣,被她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他顿了顿,有些茫然:“师父说的这些,我……都没听说。”
“那我们就都去看看。”白宁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用他最熟悉的那种温柔的声音说,“我们的时间还多着呢。”
聂梵顿了顿,他听到她极其自然的说了声——“我们”。
角落处的手紧紧握住,又轻轻放下,他低头,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我们。
像是一支细小的藤蔓在春光里悄悄探上窗台,屋子里一片漆黑,可小藤蔓却带着满身的春意,将春光带进了屋子。
从此灰白的生活因这一缕春色瞬间变得鲜活,脚下的万事万物都因此染上了颜色。
他在黑暗里看到了藤蔓,也看到满帘春光。
他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控制住心头的雀跃,他抬头看她,重重的点头:
“嗯!”
他从未如此期望未来的每一分钟,仿佛就此与过去道了别,未来的每一天,都是属于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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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结到最后,白宁决心先带聂梵去一趟西域骆城,一则因那儿有一个连通魔界与人间的封印,她每年都会去查看一番。
二则是因她知晓那儿有位避世修行五百年的仙尊,是娘亲的故友,研究魔道颇为深刻,白宁想去问一问,看聂梵身体里的太过招摇的暗灵根可否有法子藏起来。
如今时节,正是西域天气最好的时候,因着聂梵尚还年幼,承受不了过长时间的御剑,于是白宁便也不曾着急,一路上走走停停,日落时带着聂梵落在西域边陲的一个小县城附近。
今日恰好是小县城赶集的日子,里头聚集了来自附近村庄的不少人,夜市灯笼亮起连成一条灯河,瞧着颇为热闹。
白宁带着聂梵走在街上,耳边小贩吆喝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