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半,日渐西斜。
监区西大门准时打开,在生产区劳作了一下午的囚犯们,乌泱泱地涌出,你推我搡,嬉笑声与怒骂声混杂在一起,瞬间冲散了整个监区的宁静。
与此同时,卧在建筑阴影里等候了许久的白虎,缓缓睁开眼帘,露出一双淬了冰的异瞳。
他望向不远处的人群,来回扫视了几遍后,迅速锁定住一个瘦高的身影。
白虎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灰尘,然后迈着优雅的猫步缓慢靠近目标,在把双方的距离稍稍拉近后,便压低身子、目露凶光,静候良机。
而目标本人,不仅丝毫没有发现即将到来的危险,还转过身背对着白虎,一边和同伴说话,一边伸了个懒腰。
“嘿嘿,我今天分到的活少,做完就找了个角落睡了快一下午,骨头都睡软了……”
他的同伴听后翻了个白眼,正想抱怨几句他的好运气,就看到突然朝他们扑过来的白虎,忙提醒道:“黑蛛,小心身后——”
话音未落,白虎便猛地将尚未反应过来的黑蛛扑倒在地,一脚踩住后心把他死死地压在地上,一脚弹出利爪按在他的脖颈处让他不敢挣扎。
黑蛛的同伴见状,屏住呼吸,慢慢后退,等身体被前排看热闹的囚犯们挡住后,便脚下一转,赶紧跑到后头搬救兵。
“昨夜追宋芜的人是不是你?”白虎硕大的脑袋猛地凑近,沉声问道。
黑蛛冷汗直冒:“宋、宋芜?谁啊?我不认识,沈哥您是不是找错人了?”
沈斜眼神一厉,利爪移到黑蛛的喉咙上,威胁似的按了一下。
“我再问一遍,是你吗?”
黑蛛不敢再耍花腔,哆哆嗦嗦地点头道:“是我!是我!沈哥我知错了,我不该动您看上的人,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保证不敢了……”
沈斜这才把爪子从黑蛛身上移开,只是还不等黑蛛放下悬着的心,就见白虎逆转回人身,在众人看好戏的目光中,单手拎起他往监区的东北角大步走去。
黑蛛回忆起沈斜过去凶残的事迹,还以为沈斜要找个僻静的地方做掉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不住哭喊道:“沈哥,求您别杀我啊,我真知道错了呜呜呜……”
沈斜皱了下眉,呵斥道:“闭嘴!”
黑蛛手捂住嘴,鼻涕眼泪却流个不停,不断地心里后悔昨晚不该去找宋芜的麻烦,现在好了,有麻烦的反倒成了他。
沈斜俊脸笼着寒霜,拎着黑蛛一直走到禁闭室所在的独栋小楼外,才手一松把他丢了下来。
沃克刚好从里面出来,瞥了眼被扔到他脚下的人后,板着一张脸问道:“你有事?还是他有事?”
身前是脸凶人更凶的警备队长,身后是监区威名赫赫的第一恶霸,黑蛛哪个都不敢惹,干脆趴在地上不起来了。
“通风管道的修缮费用,我想桑德罗王室每年提供给编号1314狱星的大批资助,应该足够了。”沈斜淡淡道。
说完,他抬腿踢了下趴在地上装死的黑蛛。
黑蛛悻悻地爬起来,瞟了眼沈斜冷峻的脸色后,老实地站在原地,不敢擅自离开。
沃克皱了下眉:“所以?”
“沃克队长一向秉公执法,现在这加害者我给你送来了,那么被无辜关了一下午禁闭的受害者,也该放出来了吧?”沈斜难得正色道。
黑蛛福灵心至,瞬间明白了沈斜拎他过来的目的,连忙抬头附和道:“对!都是我的错,昨晚要不是我死追着那个宋芜不放,他也不会破坏通风管道,一路跑到我们沈哥房里!”
沃克看向他,冷酷的目光中,夹杂着一抹显而易见的嫌恶。
他与囚犯们相处得久,对他们肮脏的心思,可谓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您要是不信,大可以去找和我同层的犯人问一问,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黑蛛为了让沈斜放过他,拼了命地在沃克面前揽责,“所以被关禁闭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嘛,沃克队长您尽管罚,我黑蛛绝无怨言!”
沃克昨夜一收到警卫机器人的上报,就查看了2号监舍楼地下九层的走廊监控,自然清楚黑蛛说的都是实话。
“囚犯编号2134,违反狱规,关七天禁闭!”
黑蛛听了,脸一垮,但事已至此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便有气无力道:“囚犯编号2134,愿意接受处罚。”
这时,沈斜脸上的冷色才稍稍褪去。
他绕过黑蛛与沃克,长腿一迈进入小楼,熟门熟路地走向关着宋芜的禁闭室。
警卫机器人接收到沃克发来的指令,打开了禁闭室的门。
光线涌入门内,描绘出里头的景象——身形瘦削的囚犯靠着墙缩在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头埋在臂弯里。
在这个没有光,没有声音,就连空气都很浑浊的地方,他好像一朵蔫了的花,就连身上的花香都淡得教人几乎闻不到了。
沈斜眸光微动,扬声唤道:“小玫瑰,你可以出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宋芜缓缓抬起了头,眼眶微红,乌眸起雾。
他不怕黑,也不怕独处,可在这间小小的禁闭室内,却差点被无穷无尽的孤独感淹没。
爸爸早逝,父亲突然不知所踪,宛若亲人的卡卡成了一堆废铜烂铁,而他的余生都将呆在这个可怕的地方……宋芜已经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好像突然间,他就什么都没了,家人、学业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