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陶酌风走后,绿璃将已经微凉的药端给了德阳,“您为何要将他带回上京啊?看他那副穷酸样子,八成这辈子净呆在这深山里养马了,进了宫万一得罪了哪宫的贵人,给您丢了面子可怎么办呀?”
“绿璃。”德阳嗔了她一眼,没有回应。
接连两次被主子瞪,绿璃心里更加不喜陶酌风了。
但心里虽这样想,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绿璃接过德阳递过来的药碗,放回到托盘上,又给德阳取了一小碟蜜饯。
她知道自家公主打小体弱多病,这些年吃多了苦汤药却愈发怕苦,所以每次出来身边都得带上些蜜儿。
“绿璃是怕他给公主惹事,不过公主要是喜欢,绿璃回去以后多提点着他就是了。”
德阳被那汤药苦的眉头紧皱,捻起一颗蜜饯来放进口中,那份苦涩才稍稍压了下去。
她朝绿璃笑笑,道:“你呀,总是嘴上不饶人。看来回去以后,我也得多提点着你点儿。”
“公主!”
“好了,”德阳摘下额头上敷着的白巾,起身便要出去,“皇叔怎么样了?”
先前在莽林里,她一坠马便立刻昏迷了过去,不知道宫哲曾经为她挡下过猛虎的一掌,也不知他受了多重的伤。
听她提到宫哲,绿璃脸色一变,上前两步拦住德阳,附在她耳边,将宫哲的伤情讲了一遍。
德阳大惊:“什么?伤得这么重?我去看看。”
“公主!”绿璃赶忙拉住了她,“您和王爷被神武卫抬回来的时候,手拉着手,三个人去拉都拉不开,只能抬进一个帐子里去。这些陛下可都瞧见了,当时脸色就不对了。您就别在这个节骨眼儿赶着去给别宫送话把儿了。”
父皇看见了?
德阳吃惊地张了张水润的眸子,忧心地望向帐外。她知道皇叔就在隔壁第二顶帐子里,也许还未苏醒,也许正在生生承受她难以想象的疼痛,可她却不在他身边。
她咬了咬牙,推开了绿璃的手:“皇叔是为我受伤的,我若醒了却不去看他,才会让别宫耻笑我不懂感恩。”
自幼都是他为她遮风挡雨,可她也想照顾他一次,哪怕就这一次,哪怕什么也做不了,至少陪在他身边,与他说说话也好。
说罢,她抬腿就走,留下绿璃在身后喊了两句,最后也只得低着头跟在她身后,往宫哲的营帐去了。
……
宫哲的帐子里静悄悄的。
御医快缝完伤口时,他就已经醒了,只是被七八个御医挨个叮嘱不许起身,务必静养,他虽然觉得自己身体壮得很,没必要这般仔细,却也不好拂了一群老人的好意,只能屏退众人,独自一个百无聊赖的躺在榻上休息。
他脚尖正对着的方向,放着一只方方正正的笼子,笼子里关着那只他前半夜刚从莽林里抓回来的火狐狸。
宫哲躺着无聊,只好微微欠起头来,和那小狐狸大眼瞪小眼。
虽说莽林中狐狸不少,他抓的这只却也算得上是狐中极品,毛长且柔,红且亮,浑身上下一根杂毛都没有,远远看过去竟似一团烈火摇动。
而且不知是被宫哲吓破了胆,还是因为刚刚出生没几个月,胆子小得可怜,躲在笼子里瑟瑟发抖,却连半点声音也不敢叫出来。
漂亮又乖巧,那丫头一定喜欢得很。
不知怎的,离开王府不过一天的时间,想起她来倒觉得已有几日未见了。
方才在林中恍然听见她的声音,大概也是因为不习惯她不在身边吧,毕竟这半年多以来,他还从未有整整一天都未见过她的时候。宫哲想着想着,半苦涩半甜蜜的笑了一声。
苦的是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有几分做情种的本事,甜是在想她看见这只小火狐时的笑颜。
“哗啦”一声,帐帘撩开一条缝,宫哲顺势去看,脸上的笑意还未收起,便见德阳款款向他走来,脸色仍有些苍白,却比先前在林中好得多了。
他不能起身,只好侧过头来看她,却还是轻轻扯痛了肩上的伤口,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
“身子好些了?烧可是退了?”
“好多了,”德阳在他榻前坐下,瞥见他那条受伤的臂膀,仍能瞧见丝丝血红从衣领之下的纱布上透出来,“皇叔的伤……”
话未说完已经走了音,德阳美眸颤颤,撇过头去不忍再看他的伤,两行清泪漱漱落下,怎么也止不住。
“阿灼,不哭,”宫哲抬起手来,指背擦掉她的泪,“没什么大碍,当年战场上受过比这还重的伤,现在不还是好好的?”
“要不是我到处乱走,皇叔也不会被我连累至此,都是阿灼不好。”
德阳的泪大颗大颗掉下来,似乎宫哲越是安抚,越是不怪罪她,她便哭得越凶。
“咕……”
一旁的笼子里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德阳一愣,抬眸去看,这才发现一只火红的小狐狸正乖乖蜷缩在笼子里,小爪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挠着笼门,毛茸茸的尾巴盖在身上,尾巴尖不时抽动两下,可爱得紧。
女孩子大多都无法拒绝这种毛茸茸的东西,德阳也是一样。
“这是皇叔猎来的?”德阳俏嫩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珠,眼中却添了一抹喜色,指着那笼子问他。
宫哲就势看去,心里微微一动,没有立刻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