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言从医学楼跑回宿舍，衣服湿了大半，头发也湿哒哒地贴在额头上。　　　　倪凤凰见状，赶紧先给她递了块毛巾：“怎么回事？没带伞怎么不发个信息给我？”　　　　“谢谢。还是凤凰最好。”郑言接过毛巾，嘿嘿一笑，擦了一会儿，从柜子里拿出一身干净的衣服出来，先换上。　　　　倪凤凰是郑言的室友，今年刚搬进郑言寝室。　　　　大二这年，郑言寝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两个原来的室友转专业了，搬出寝室，换了两个新室友来。　　一个夏梦琪，另一个是倪凤凰。　　加上田丽颖，总共四个人，寝室氛围倒也和谐。　　　　夏梦琪典型的乖学生，不是自习，就是泡图书馆，或者参加一些比赛，总之也是大忙人一个。　　　　田丽颖家境贫寒，平时除了学习，还要勤工俭学，但生性乐观，平时的爱好就是看小说，容易满足的很。　　　　至于倪凤凰，和郑言两个人，可以说是臭味相投，直接拉低寝室学习氛围。　　　　不过，倪凤凰还有点不同。　　她虽然也是大二，但是比郑言她们大了两岁，因为复读了两次，才考上的科大。　　　　郑言当时听倪凤凰介绍时，大吃一惊，心中暗想，得有多大的毅力，才能高考三次？她郑言考一次，都快要了她半条命。 　　　　倪凤凰自己却很潇洒：“这有什么的？比起上三流大学，多考两次算什么。”　　听上去励志，然，为什么执着于科大，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倪凤凰搬来一个月，两人早就混熟，一起上课，一起迟到，一起吃饭，一起翘课，欢乐的很。　　　　倪凤凰端着一盆圣女果到郑言面前，好奇问道：“你下了课干嘛去了？”　　　　倪凤凰心中纳罕，郑言一下课，什么也没说，就匆匆往外跑，也不知道什么事。　　　　郑言换了衣服，擦着头发，吃了一个圣女果，瞪着眼，不知道怎么开口。　　　　“就是……”　　　　想了想，好像说不清楚，索性叫倪凤凰过来看她手机。　　　　“什么？这么神神秘秘？”　　　　倪凤凰一头雾水，慢慢翻着郑言的手机。　　她翻了几页，也就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贴吧里，放的是时正和霍冰清在树下讨论的一张合影。　　照片里，时正穿着白大褂，俊秀的脸庞在细细碎碎的阳光下，专注，严谨。　　霍冰清娉娉婷婷站在时正旁边，凑近了看他，俨然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可是，任谁看了这照片，再看霍冰清那目光，不是喜欢是什么？　　　　倪凤凰看看手机，又看看垂头丧气的郑言，求证道：“所以，你去找时正了？”　　　　郑言重重点头。　　　　“时正怎么说？”　　　　郑言苦着一张脸，有些为难，又有点怂，转身坐到凳子上，小声答：“我没敢问他……”　　　　倪凤凰听罢，瞥她一眼，给她一记木栗子：“那你去干嘛了？”　　　　郑言缩着头，底气不足，吐出几个字：“约他逛街……”　　　　倪凤凰：“……”　　　　郑言喜欢时正的事，倪凤凰老早就看出来了，她就等着郑言什么时候跟时正表白。　　　　倪凤凰回到自己的桌子前，对着台灯，随手拿起一瓶指甲油，对着灯，一边涂，一边问：“郑言，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时正告白啊？”　　　　郑言被问住了，犯难。　　　　她不是没有跟时正告白过，早在高一的时候，她就跟时正告白过了，当然，时正当场就果断无情拒绝她了。　　　　然后，从高一开始，郑言就这样喜欢着时正，又什么都不敢做。　　　　时正倒也再没有提起过这件事，只当她是老同学，也没有刻意避开她。　　这一点，让郑言高兴了很久。　　她本来还担心，自己的告白会让时正讨厌呢。　　但是，时正好像当这件事从来没发生一样。　　　　高中也不是没有追时正的女生，但时正对谁都很冷淡，郑言也就放心大半，警报解除。　　心想，大约，时正就是这样的男生吧。　　她觉得挺好的。　　　　能一直这样喜欢时正，就让她觉得很满足了。　　　　郑言以为，她和时正，会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也许会出现时正喜欢的女生——一个让她不得不放弃对时正的喜欢的女生。　　　　比如霍冰清那样的。　　　　最近，郑言也发现时正和霍冰清好像走的很近……　　　　这让郑言不得不苦恼起来，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郑言思索良久，只好跟倪凤凰求教：“凤凰，你跟人告白过吗？”　　　　倪凤凰：“……”　　　　郑言一问，倪凤凰忽然就手抖了一下，指甲油涂歪了，赶紧抽纸擦去。　　　　三秒后。　　　　“当然……没有……”　　　　倪凤凰说出这句话来，都有些心虚。　　　　郑言却没有再深究，转头，拿出高三毕业时拍的毕业照来，盯着时正还有点青涩的脸庞，无奈叹气：“好吧。看来，我还是得自己琢磨一下。”　　　　这时，学习委员过来收作业，郑言从书架上抽出本子来，递给学习委员。　　　　倪凤凰大惊：“郑言，你什么时候做的作业？我怎么不知道？？？”　　　　郑言：“……”　　　　郑言读书不算用功，她的这些作业，都是她跟着时正去图书馆，无事可做，做一点做一点，竟然就做完了。　　　　倪凤凰忙着赶作业，不再理会郑言。　　　　郑言去洗了个头，晚上还要和学通社的朋友吃饭。　　　　……　　　　小四川里，人声鼎沸，学生居多。　　开学的时候，小四川的生意，只能用火爆来形容，包间都是要提前预定的。　　这是一户四川夫妻开的店子，生意太好，后来，老板的爹妈，丈人丈母娘都来帮忙，俨然成了家族生意。　　大厅里，吃饭的人的吆喝声，服务员的传菜声，学生的起哄声交杂在一起，热闹的很。　　　　学通社早早预定了楼上的包间。　　郑言坐在圆桌上，一边听大家聊天，一边还在想着时正和霍冰清的事，完全没有胃口。　　就知道自己又会纠结半天。　　下午的时候，就应该问清楚的。 　　　　郑言沮丧，但有自知之明。　　霍冰清肤白貌美大长腿，再看看自己，完全不具备竞争的实力，唉声叹气半天，菜都没怎么吃。　　　　社长曹烨以为是菜不合胃口，十分大方：“郑言，菜单在边上，你想吃什么，自己点啊，不用替哥省钱。”　　　　郑言摇摇头，敷衍道：“我减肥。”　　　　曹烨拍拍郑言的肩膀：“哎哟，你那小胳膊小腿的，再减，还有力气跑新闻吗？”　　　　怕社长以后不给自己派活似得，郑言立马跳起来反驳，表态：“社长，你放心，我不会耽误干活的！”　　　　曹烨：“……”　　　　郑言是社里最小的，其他人都是大三的，郑言因此获得了很多照顾。　　　　当然，社长之所以把郑言留着，主要是她文笔不错，思路清晰，逻辑缜密，摄影也在众多社员中，也算不错，加上人勤快，大家不愿意跑的新闻，不愿意写的稿子，一般都是郑言顶上。　　　　郑言干活积极，主要是因为这是她少数拿的出手的特长——如果不算那个被她半途而废的架子鼓的话。　　　　说起来，郑言能上科大，还是因为那年高考，理综和数学都比较简单，英语和语文出奇的难，郑言的英语和语文很好，这才占了大便宜，竟然考上了科大。他们班上科大的人，总共也就五个，有联系的，更是少之又少。　　要不是郑言一直追着时正跑，他们的联系，估计也是零。　　　　郑言还是接过曹烨递过来的菜单，漫不经心地翻着。　　　　这时，旁边空着的那一桌的人，终于也来了。　　　　郑言听到动静，下意识抬头。　　　　傻眼。　　　　不是时正他们是谁？　　　　郑言的目光，随着时正的身影，从门口，移到时正落座的地方。　　　　时正背对着郑言坐着，郑言赶紧拿起菜单，默默地挡住自己的脸。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　　自己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大概是倪凤凰跟她提起表白的事儿，她有点心虚。　　　　——　　　　那边。　　　　“大家随便点啊，阿正请客，不用替他客气。”队长陈栋嗓门特别大。　　　　时正也习惯了。篮球队经费紧张，时正家境好，请客是常有的事。　　　　其他人叽叽喳喳地胡侃，时正依旧是淡淡的，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哎，那不是郑言吗？”篮球队的人是认识郑言的，因为郑言经常给他们买矿泉水，陈栋眼尖，认出郑言来。　　　　郑言左躲右躲，还是被认了出来。　　　　郑言还没说话，曹烨先开了口：“郑言，认识啊？”　　　　郑言无奈，只好点点头。　　　　曹烨见郑言的脸有些微红，以为她害羞呢，鼓励她：“去打个招呼。别丢哥的脸。”　　　　郑言慢吞吞站起来，拉了拉牛仔裙，端起一杯啤酒，走到时正他们那桌，挠挠头：“时正，栋哥，好巧啊。”　　　　陈栋很热情，拉着郑言过来坐，还给她在时正旁边，加了把椅子。　　　　郑言朝曹烨看了看，曹烨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意思是，让她坐会儿再过来，不打紧。　　　　郑言小心翼翼坐到时正旁边。　　　　时正刚洗过澡，身上有舒肤佳的味道，好闻极了。　　　　菜上的慢，半天就上了一道拍黄瓜。　　　　一桌人，闹哄哄地闲扯淡。　　郑言难得安安静静坐在时正边上，不敢看他，只好吃着面前的花生。　　　　等菜的间隙，篮球队有个大四的师兄忽然站了起来，走到郑言身边。　　　　师兄其实喜欢郑言很久了，这不，马上大四要去深圳实习了，觉得再不说没机会了。　　　　于是，端着酒杯，先叫了一声“郑言”。　　　　郑言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傻眼了，也端着酒杯，战战兢兢站起来。　　　　师兄清清嗓子：“那个……今天大家都在。我想借着这个机会，跟你说几句话。”　　　　师兄这样正式，郑言心里直打鼓。　　　　师兄忽然有些害羞起来：“我呢，刚拿了一个游戏公司的实习offer，转正后，工资也还行，以后也会更多。就缺个替我花钱的人……”　　　　一桌人看出了端倪，早就拍着桌子起哄起来。　　　　郑言再傻，也知道，师兄这是在表白啊……　　她小心翼翼，侧目观察了一下时正的表情。　　　　额……面无波澜……　　　　时正正端起面前的茶杯，神色淡然地抿着茶。　　　　师兄让大家安静一下，然后又郑重其事道：“郑言，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我保证，以后每个月都给你打零花钱。”　　　　郑言不知道如何作答，一时有些尴尬。　　　　心里又担心，生怕时正误会。　　可是，即使挨得这么近，时正就是什么表示也没有，也不说话，也不看她。　　　　郑言眼睛都急红了，想着怎么拒绝师兄才好：“师兄，我……我……”　　　　郑言半天说不出话来。　　　　其他人倒开始起哄了。　　　　“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郑言那个尴尬啊，这样当面拒绝，会不会太不给师兄面子了？　　　　这边的热闹，惊动了学通社那帮人。　　　　曹烨终于忍不住，跑过来。　　　　“嘿，我们学通社的社花，哪是你们随随便便就能拉走的？”　　　　社……社花？？？　　郑言懵逼。　　她什么时候……有幸成为社花了……　　不管了…… 　　　　“郑言，走了。”　　曹烨及时解围，拉着郑言的胳膊回自己那桌。　　　　郑言又跟大家喝了一杯，仓皇逃走：“大家吃好，我先走了。”　　　　表白的师兄，大概也只是尝试一下，心中虽有失落，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回到座位上坐下，继续和大家吃饭喝酒。　　　　小插曲草草收场。　　　　郑言离开的时候，还是不死心地瞄了一眼时正的神情。　　　　哎……　　　　郑言很失落，回到学通社那桌，心里对时正刚才的态度耿耿于怀。　　　　难道时正就一点都不在乎吗……　　　　这样想着，饭就更吃不下了，愣是呆坐了一晚上。　　　　……　　　　酒足饭饱。　　　　郑言下楼结账。　　时正也正好过来结账。　　　　郑言的脸，红红的，都快赶上映山红了。　　不知道是因为刚才被人表白的缘故，还是喝了酒的缘故。　　脸也红，头也晕，人也虚。　　　　帐结得慢。　　　　时正靠着墙等着。　　郑言就乖巧站在时正旁边。　　　　郑言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也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勇气。　　　　“时正。”　　郑言叫了一声，听到自己的心跳快的不行，出了一头的汗。　　　　“嗯？”时正从上至下看着郑言，神色不明。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郑言大胆起来，却还是不敢直接问时正和霍冰清是不是在交往，拐着弯问：“你和霍冰清那天在讨论什么啊？”　　　　郑言吃醋，她就是吃醋。　　而且，她还藏不住话。　　其实，那天时正和霍冰清在讨论什么的时候，她就在不远处看着，打翻了一水缸的醋。　　　　时正愣了一下，眼珠转了一下。　　其实，他没必要跟郑言解释的。　　但是——　　　　“没什么，老师让我们一起做份报告。”　　　　郑言一听，抑郁消了大半，抬起头，眼睛也跟着明亮起来：“真的啊？你们只是在讨论报告吗？”　　　　“嗯。”　　　　郑言又磕磕巴巴地问：“那你们是不是……”　　　　“不是。”　　　　未等郑言问完，时正先截了她的话。　　他实在不想跟她在这讨论男女的问题。　　　　郑言一听，心情瞬间荡漾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小窃喜什么。　　虽然，时正不属于她，可是，他也不属于任何人呀。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应该还有机会的吧！　　　　这样想想，一下午阴郁的心情忽然一扫而光，面上又露出笑意来。　　　　时正见她一会儿郁闷，一会儿又傻笑的，回忆了一下。　　郑言以前好像没这么傻的吧……　　　　“下一位。”老板娘叫了一声。　　　　“郑言，你先去吧。”　　　　“哦，好。”　　　　郑言麻溜地去结账，结完帐，在一边等时正。　　　　轮到时正的时候，他摸了半天口袋，才想起来，洗完澡，换了衣服，好像把钱包落在宿舍了，手机也没带出来。　　　　时正倒也不着急，转头问郑言：“郑言，你还有钱吗？”　　　　郑言眨了眨眼睛，没反应过来。　　　　时正摇摇头：“我钱包忘了。”　　　　“有有有！”郑言立马拿出一张卡来，递给时正。　　　　“密码。”　　　　“你生日。”　　　　时正：“……”　　　　……　　　　吃完饭，两拨人竟然是一起到了小四川门口。　　　　郑言接下来没有活动了，准备回宿舍了。　　　　时正他们还要去KTV。　　　　郑言正打算走的时候，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把时正叫到了一边，然后偷偷地把卡给了时正：“我爸给我打了不少钱，应该够你们花的。”　　　　时正：“……”　　　　陈栋见他们磨叽半天，忍不住道：“郑言，要不一块儿去啊？”